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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萃】冯黎明:文学研究的跨学科性


    作为一种人文学科知识活动,文学研究在思想资源、知识依据、阐释技术等方面都体现出一种“跨学科”的学理特性。近代以来“分科立学”的现代性知识学工程展开的历史告诉我们,文学研究并没有跟上各类现代学科知识体系“自立门户”的步伐,因为文学研究迄今为止并没有形成一套“自有知识产权”的学理规定性。在这个问题上学界最大的误解在于,我们总是把文学研究跟其他学科知识的差异性当作文学研究“自立门户”的合法化依据,比如我们总是相信有“诗学”、“审美”、“文学性”一类的“绝对自我”把我们跟其他学科分离开来并且让我们跟其他学科平起平坐。在我看来,文学研究跟其他学科最大的不同在于它兼容性地包涵着所有学科知识,它存在于全部学科知识的交叉地带。这种跨学科性就是文学研究的知识生产的基本机制,它赋予文学研究以一种“学科间性”的知识学特质。
    首先,从近代以来的文学研究历史来看,文学研究总是在各类外学科的交叉影响下寻找知识生产的机制。知识的学科化是现代性工程的一个重要项目,这一项目跟随着现代大学和现代学术体制的成型而逐渐完成。在现代大学的学科之林中,从学术性的知识生产来看,文学专业大概是最“杂”的,无论是知识对象、阐释技术,还是思想资源、价值准则,文学研究似乎都缺乏“学术共同体”应有的同一性。作为学术性的知识生产,文学研究的“杂”,既是它学科身份属性漂移的表现,也是它特有的一种“学科性别”的表现。
    其次,从文学研究的对象属性来看,隐喻性的语言活动先于学科界分的知识学实践。近代以来,文学理论一直在致力于寻找文学自主性的合法化依据,但是这些建立所谓“诗学”的努力大多是喧嚣一时而终归沉寂。因为这些理论都是从某一个单独的学科知识角度解释文学,而文学活动却是先于知识的学科化存在的,所以我们无法将对文学的意义阐释限制在某一学科性知识的范围之中。既然文学以一种“前学科”的方式存在,那么我们对文学的意义阐释——意义的阐释是文学研究的核心任务——也就不可能仅仅只是限于某单一的学科视界。在这一意义上来说,被人们指责的“过度阐释”,恰恰是文学研究之学科特性的体现。
    第三,从文学研究方法的非自主性来看,文学研究并未形成一种自有“知识产权”的方法。任何一种具备了自主性的知识学身份的学科知识体系都有着相对统一的方法,方法论意义上的自主性是某一类知识在现代学科体制中获得独立身份的重要条件。但是文学研究在这方面一直没有能够取得自立门户的资格,其原因就是文学研究没有“学科”意义上的统一方法。近代以来的文学研究可谓是“一代有一代之方法”,而且不断翻新,层出不穷。不过近几十年来文化研究的崛起似乎为文学研究在方法论层面上超越学科体制的限制探索出了一条新路,这就是文化研究所运用的“批判性话语分析”方法。作为20世纪人文学科知识的一次综合性实验,“批判性话语分析”凝聚了整个20世纪人文学科方法论的成就,是一次比较成功的跨学科实验,同时这一方法跟文学研究的跨学科属性也比较契合。
    第四,从文学研究的知识学依据的漂移来看, 19世纪中期以来的文学学术,也是一部“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所谓理论创新史,只可惜这部历史的内涵却是各种外学科的新潮流持续地影响文学研究并且不断塑造文学研究的新范式,而其中几乎找不到文学研究自身的知识学创新成就。20世纪以来的文学研究领域就出现了美国学者称作学科互涉的现象,这一现象导致一些文学学术知识分子对自己的文学研究专业是否会走向“学科终结”而忧心忡忡。在我看来,这种忧虑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文学研究的跨学科知识学属性使得这一专业本身的合法性足以将一切新学聚合成为新的阐释技术从而获得自身存在的条件。
    第五,从文学研究的思想资源的非自主性来看,近代以来的文学研究一直就是各种意识形态“跑马圈地”的场域。像自由主义、结构主义、审美主义、科学主义、社群主义、保守主义、马克思主义这样一些影响了现代世界的思想体系,都不是由文学学术知识活动生产出来的,甚至恰恰相反,文学学术知识活动倒是要向这些思想体系借取意义阐释的价值尺度,这些“主义”于是成为了文学研究的思想资源。美学或许可以作为艺术学的思想资源和知识依据,而文学的意义要大于审美,把文学限制于审美这一“小世界”之中,其结果就是文学的与世隔绝、孤芳自赏,就是文学失去批判精神,也就是文学研究失去思想创新的功能。
    现代学术体制形成之后,知识的学科化跟知识的实证化、形式化一起构成了现代性的知识学属性,因此某一种知识想要在现代学术体制中获得一席之地,就必须要有自主、自立和自洽的知识学属性。自康德美学出现之后,在“艺术自律论”的影响下,文学研究一直在寻求自身独立的知识学身份。以“艺术自律论”为学理支点构建文学研究的学科知识体系同样体现了文学研究的主体论诉求,这种主体论的诉求为文学研究设定了一个独立的知识学主体,那就是美学。但是进入20世纪后,主体论哲学开始暴露出“现代性之隐忧”。伴随着“主体的退隐”而浮出地表的是“主体间性”。“主体间性”延伸至文学学术领域,于是就有了以“互文性”为代表的“去中心”思潮,而这种“去中心”的反本质主义思想取向又使得文学研究引入“主体间性”概念,将文学活动置于多重主体“对话”的意义生产机制中加以诠释。在“主体间性”取代“主体性”的思想史转型背景下,文学研究步入“跨学科”的知识学路径,恰恰是适应了当代人文学术发展的历史趋势。
    文学研究的跨学科性的要旨是,文学研究能够以任何学科知识为知识学的依据对文学进行阐释,而最重要的是超越这些有限的单一学科知识视界,把所有学科知识的思想资源、学理依据、阐释技术凝聚为一个特殊的阐释视界,从跨学科性进而发展出来一种“学科间性”的、看似无学科特性但内在地兼容着诸多学科知识的阐释系统。“批判性话语分析”的研究方法就体现了这种“学科间性”的知识学特质,批判性话语分析认定文学性的意义经验的“前学科性”,同时摆脱了某个单一学科对文学性意义经验的阐释限定。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中国社会科学网 闫涵/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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