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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图图传》是一位朋友推荐的书，她说传主、大主教德斯蒙德·图图的宽恕，创造了巨大的民主进程的奇迹，读后让人感动和感慨。这让人一下子就想起图图那本经典之作的书名：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从图书馆里借来了这本传记，在静静的深夜读完，居然感慨万端。 德斯蒙德·图图于1931年10月出生在南非德兰士瓦省克莱克斯多普的一个黑人教师家庭。1957年进入宗教界，1975年出任约翰内斯堡第一位黑人教长。1979年任南非基督教理事会秘书长。1984年获诺贝尔和平奖。1985年于约翰内斯堡宣誓就任南非第一位黑人主教。约翰·艾伦是著名记者，曾任南非新闻学会会长，也是图图在南非史无前例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老同事，他通过对图图家人及其文献的全面接触，经过大量的调查，包括利用最新的档案资料，帮助读者了解一个来自蛮荒之地的赤脚学童，怎样成长为一个民主精神和宗教信仰的世界性的象征，并且体会到在转变那些外强中干的人时所表现出来的信仰的力量。 南非的成功转型，跟两个人有关，一个是曼德拉，一个是德克勒克。曼德拉“是联合国最崇高价值的生动体现，……是世界公民的一个楷模”（潘基文语），他当时是反对派的核心人物，后来成为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为新南非开创了一个民主统一的局面。德克勒克于1989年9月担任总统之后改变南非国民党的政策，以民主改革方式与以黑人为主的非洲人国民大会（“非国大”）协商，同时促进南非共产党合法化；1991年2月宣布废止种族隔离制度，6月废除人口登录法、原住民土地法等法规。曼德拉与德克勒克都是1993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但当时他们两人两阵对垒，如果历史只是选择了他们，那么南非的成功转型恐怕难以实现。德克勒克实际上不具备给绞肉般的专政机器刹车的能力，事后证明，专政机器的几乎所有嗜血行动，他基本毫不知情。同样，曼德拉也没有遏制反对派暴力的能力，他甚至连自己的妻子温妮都约束不了。如果南非政治舞台上只有他们两人，结局就只能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极端诱导极端，形成恶性循环，直至整个社会元气丧尽，废墟一片。 所以，图图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他在他们二人之上，打开了一扇避免流血冲突、完成民主转型的明媚之窗。图图没有一兵一卒，只有教堂和手无寸铁的信众，在那个仇恨和暴力火山般迸发的年代，他如何力挽狂澜，化解仇恨和暴力互相刺激的恶性循环？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宽恕与爱。德克勒克、曼德拉拥有武装力量，而图图拥有精神力量，在这场艰难恶劣的交锋中，精神的、道德的力量无限强大，最终占据了上风。 图图在整个1980年代，因不断冒犯种族隔离一直被南非官方视为头号公敌。但无论官方怎样，他不以为意，而始终坚信可以改变未来，无论经过怎样的挣扎，都在“风雨中抱紧自由，迎接光辉岁月”（黄家驹的《光辉岁月》是为图图而作的）。图图与曼德拉领导的非国大也存在着极大的分歧。他认为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都是兄弟姊妹。他说自己从英国回到南非，原以为主要是为了向黑人保证上帝是爱他们的，他们应该坚持自己的权利，结果却发现，“在很多方面，需要建立自信、自尊的恰好是白人，他们应该懂得，压迫给压迫者带来的非人性化并不比带给被压迫者更少”。正因为如此，他对压迫者并不仇恨，而是以怜悯的眼光看待他们，用温暖的人性，用爱去面对他们。而这正是坚持以牙还牙的非国大难以接受的。非国大则一直认为，只要目标正义，那么面对敌人的残暴，手段上的极端可以不受责备。所以，非国大的武装斗争，从来不乏“超限战”意味。如果不站在党派立场上，那些手段其实是很难见之阳光的。 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图图提出“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他为人类解决内部冲突创造了另一种方式：既不是受害者的趾高气扬、以牙还牙，也不是罪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和心怀侥幸。它着眼未来：所有的南非人——不管是受害者还是迫害别人的人——能够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大家庭。 1994年6月，以曼德拉为首的南非新政府以超人的宽容和气度，宣布成立“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来处理1960年到1994年5月间所有人所犯过的罪行，对那些诚心忏悔请求宽恕的人实行大赦，对受害者进行补偿。1995年，图图被曼德拉点名出来主持委员会工作。他这样阐述“真相与和解”的重要性：“我希望通过委员会的工作，能打开并清洗伤口，防止其化脓溃烂。”“我们不能轻描淡写地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因为它们不会轻易过去，总有一天会回来折磨我们。真相与和解不是便宜的，因为它的基础是宽恕，宽恕是昂贵的。宽恕又要以悔悟为前提，悔悟的基础是承认所做过的错事，公布真相，你无法宽恕你所不知道的事。”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事业。 委员会成员遍行南非各地，让受害者当众讲出曾遭受的痛苦与屈辱，也让当年的官员、警察、打手和告密者供出所犯罪错，以此求得人民的宽恕。他们审问的，不仅是白人作恶者，也有黑人，包括国大党的成员，还有曼德拉的前妻温妮。也曾有人指责委员会的工作忽略了正义，但图图说：“我们认为这里存在着另一种形式的正义，一种恢复性的、强大的正义，它具有的是非洲传统中主持正义的特征。在这种正义观中，更重要的目标是医治那些破碎的心灵，使被损坏的关系回归平衡，试图给犯罪者和受难者同样恢复的机会，使他们重新适应这个他们曾经伤害过的社会。”他认为，“被伤害的人们不要拒绝宽恕对方”，因为只有通过宽恕才能真正解放受难者。历史证明：奇迹发生了。 图图说，“上帝有能力一下子把坏人都消灭掉，但是上帝没有那么简单处之，上帝要我们作他的伙伴，要让人类进行他的工作。”南非的成功转型说明，在图图背后站着的，是整个良知的力量，整个人性的力量，整个人类的力量。这种力量足以令任何拥有强大物质力量的文明人畏惧、慑服。现在的南非人可以说，图图大主教和他的委员会所做的一切，是我们国家的起点。宽恕让我们往前走，报复只能让我们往后退。 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这种博大的胸怀让南非充满希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