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族女作家马金莲宛如她笔下的马兰花,坚强、茁壮地生长在宁夏固原的土地上。正是在西海固这个贫瘠而偏远的地方,孕育出了这株别样的“马兰花”。从本世纪初开始尝试文学创作至今,马金莲已有超过百万字的作品被全国各大报刊杂志选用,她的中篇小说《长河》甚至被誉为“当代的《呼兰河传》”,在全国范围内产生了较大的反响。 马金莲的小说有自然主义的细腻,又有现实主义的真实,更有着浪漫主义的憧憬和情怀,这使她的小说从当下众多的文学作品中脱颖而出,摇曳生姿。也正是惊叹于她对人物、生活状态的细腻把握,对民俗的细致展现,以及对于灵魂深处的探究,许多评论家拒绝为她贴上“80后女作家”的标签。 马金莲对于自己的民族和脚下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从她的作品中可以明显地看出,西海固的孩子在童年的成长过程中,并未完全摆脱贫穷的桎梏。家中的女孩很早就需要帮助父母操持家务、照顾弟妹。许多孩子对于童年、怀抱的记忆,都来自家中的姐姐。相对于女子来说,回族男子肩负着养家糊口等更为艰巨的任务,他们很小就需要承担着一个劳力的责任,并帮助父亲保护着家里的女人。但贫穷并没有改变这个地方朴实的民风,特别是伊斯兰教规对于许多行为的严格规范,都被一辈又一辈的穆斯林儿女们恪守成宪。也就是说,西海固穆斯林特有的生活习俗以及精神世界产生了独特的地域文化,在表现他们生活与传承的仪式叙事书写中,马金莲进行了生动、鲜活且真实的描写。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要真正懂得马金莲的作品内涵,必须从仪式的角度入手,若忽视了她在作品叙事中出现的如婚礼、葬礼、洗大小净,甚至是日常生活中每日五次的礼拜及回族人之间互道“赛俩目”的问候,是无法真正参与到马金莲所呈现的生活图景当中的。 在马金莲的小说中,仪式总是被放置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甚至可以这样认为,一个穆斯林的一生,所有的关键时刻都必须伴有仪式。比如,一个孩子从出生后要由阿訇或尊贵的长者起经名开始,到长大成人后以符合穆斯林教规的方式进行婚嫁,再到老去后埋体葬入土中。大大小小的仪式不仅构成了回族人生活的主要部分,还形成了他们对世界、对生活所特有的思考方式。 源于对信仰的虔诚,又因为长期沐浴在日常仪式与各种宗教仪式之中,马金莲笔下的人物面对困境时是坦然的。如《马兰花开》中精明能干的婆母、宽容大度的公爹,《1988年的风流韵事》中吃苦耐劳的丈夫,《碎媳妇》中懂事孝顺的媳妇,《绣鸳鸯》中聪慧善良的小姑子及活泼可爱的孩子等丰富的人物形象。 这些富有秩序、节制、欢愉、神圣的仪式情绪,使马金莲笔下的人物自然地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仪式感。对仪式内涵的深化,也是她的小说叙事的重要特点。如《老人与窑》中,放羊的老疯子其实是个学识渊博且有智慧的长者,他教“我”识数、念经,当“我”终于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阿訇时,老疯子却离开了人世,只剩下“我”满满的遗憾和怀念。在一老一小的相处过程中,他们彼此表现出一种情感的节制;在艰难的生活环境中,有一种苦中作乐的欢愉,他们不是爷孙,感情却胜似爷孙,神圣的仪式感氤氲在整篇作品当中。还有《父亲的雪》《掌灯猴》等短篇小说,在苦难与磨砺中,审视着人的尊严和灵魂,并在这其中发掘出美好的种子,在读者心灵的土壤中逐渐开花结果。 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希利斯·米勒认为,文学是永世的,它能经受一切的变革,并且表现出一切人类文化的特征。马金莲始终坚守着对宁夏穆斯林生活的书写,随着历史的变迁及社会的进步,她所书写的扇子湾的百姓们与外界的来往越来越多,年轻人不再执着于土地,也出现了一些令人伤感和遗憾的事情。对于这些,她悲悯的情怀从未改变,仍然将自己对家乡的热爱倾注于字里行间,带着宽容、理解和期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的写作也成为了一种独特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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