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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时代的阅读深度

http://www.newdu.com 2017-11-10 爱思想 张炜 参加讨论

    演讲人:张炜 地点:华中科技大学
    阅读的困境
    当代文学失去了创造力,我们在十九世纪以前文学巨匠的映照之下,更加感到它们已经丧失了憾动人心的力量。这绝不是某一个民族的窘况。
    一个写作者回忆自己的阅读史,会发现与写作史几乎是重叠的,也就是说,随着阅读的文字越来越多,写下的文字也就越来越多。可见一个好的写作者首先就是一个好的阅读者。
    我们今天的阅读面临的危机在哪里?主要是因为提供给我们的读物太多,似乎到处都是可以读的东西:报纸上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故事,网络上电视上,都是这些东西。如果把这类东西细细阅读和倾听的话,我们每天的时间不是被填满,而是根本就不够用。那些想节省时间的慎重一点的读者,不过是要看一下出版社推荐的、报纸介绍的、名家力推的所谓杰作。但即使这样,时间仍旧远远不够用。
    因为越是出版物多、出版垃圾多,“杰作”也就越多,不停地产生“大师”,不停地诞生“杰作”,实际上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往往都是一些糟粕。所以才要竭尽全力灌输给我们、要我们相信。这是商业主义在作祟。重商主义时代无法杜绝虚假信息,这本来就是它的一个组成部分。
    就在这一次次的困惑面前,我们作为一个读者,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创造力发生了疑惑。可能是环境污染的缘故,空气和水土改变了我们的生命质地。这真的是一个世界性的文学贫瘠的时代,国外有汉学家指责中国文学是垃圾,可是从大量翻译过来的“大奖作品”来看,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更加让人失望。原来这种失望不是来自某个族群,而是世界性的悲剧。
    当代文学失去了创造力,我们在十九世纪以前文学巨匠的映照之下,更加感到它们已经丧失了憾动人心的力量。这绝不是某一个民族的窘况。
    一百年的坐标
    对写作者而言,没有好的阅读就没有好的创作;对大众读者来说,没有好的阅读,也难得一份高品质的生活。
    冷静地想一下,这也许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想到过去的文学,一个个文学恒星排列在空中,令我们满怀感动——只是扳指一算,这都是采用了几百年的尺度与坐标。而我们身处当代,二三十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所以目光所及都是当代活着的作家、刚刚逝去的作家,我们关照的历史太短,范围太小,视野太窄。实际上冷静想一下,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一百年来产生的杰出作家也不会特别多。一百年来产生的杰出艺术家,比如画家音乐家等,也不会太多。按这种概率算来,一个人口大国一年产生多少作品,它不停地滚动叠加,怎么会不让人沮丧。
    我们的指标是不同的,参照物不同。以百年的标准衡度时下,当然会有问题。但是任何一个百年都是“当下”积累而成的,没有“当下”哪有百年?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也许不必过分悲观。有人心气太高,也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就更多地去看古代的东西、十九世纪前后的东西。这可以理解,不过也会犯下另一个错误:当代不可忽略和替代的作品仍然存在,它极有可能积累进入那个百年之中,而我们却没有识别的眼力,与之擦肩而过。这才是阅读的大不幸。
    伴随着每天的阅读失望,会觉得我们来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文学时代,实际上更有可能是我们没有使用历史的眼光。如果有了这样的眼光,确立了如此的信念,或许会发现自己有了重要的改变。一方面我们不再轻易阅读那些当代作品,更不再轻易相信那些当代宣告、强调和称号,而是要自主自为地寻找和判断;另一方面也要稍有信心地感受这个时代的馈赠,就是说,这个时代像以往一样,会提供给我们为数不多的诗人和作家,他们必定活在今天,和我们一样呼吸着,默默无察地走入未来那个百年之中。
    严格来讲,“作家”这个概念不能随便使用,若是记忆没有错误的话,有数的人从来没有在文章或公开场合说过自己是一个“作家”。将这两个字作为职业称谓的,最早是从港台那边传过来的,一个人只要写作,就说是一个“作家”。其实这种事是很难知道的,那是未来得出的判断、或来自他人的判断。如果一个打仗的人,人家问是干什么的,他自己能说“我是一个军事家”?一个当官的能说“我是一个政治家”?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人能说“我是一个科学家”?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从小就受一种思想影响,被告知不要受资产阶级观念的影响,不要有太重的成名成家的思想——可见这也是很难的事。当然,在成长的道路上,渴望成名成家是很自然的,问题在于有人觉得当一个科学家很难,当一个政治家更难,当一个军事家几乎不可能,于是就想当一个“作家”,以为再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了。实际上当一个作家同样难,甚至更难。
    看看词典上的词条,可见“作家”不是作为一个职业概念来确立的,那得有高超的技艺,广博的修养,杰出的成就。所以一个人动不动说自己是“作家”,未免太不谦虚了。在文学职称评定中,没有“一级作家”“二级作家”这样的提法,而是称为“创作员”,这是对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越来越明白一个问题,即把阅读的时间节省出来是非常重要的。对写作者而言,没有好的阅读就没有好的创作;对大众读者来说,没有好的阅读,也难得一份高品质的生活。我们没看到一个整天钻在垃圾读物中的人会有趣,会有较高的向往,会比较可信。
    有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很重视对方阅读什么。有没有自己高质量的阅读生活,很说明问题。缺少了低俗的阅读,制造文字垃圾的人就无法沾沾自喜,整个的写作、宣传、出版所形成的垃圾食物链就会断掉。不然,我们的社会将陷入非常可怕的精神处境,这与普遍的沮丧心理息息相关。有时候真的觉得生活没有多少希望,看看报道,不少饭店都在偷偷使用“地沟油”,连很高级的饭店也在使用。可是一些精神方面的“地沟油”,同样也会被人津津有味地享用。
    民族的伤痛
    我们常常惊叹自己置身之地的日新月异,惊叹我们的改造力和建设力。可是因此也会暴土飞扬。我们几乎安静不下来,人民没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些年交流渐多,东方和西方,南南北北,都有了观察的机会。比如说阅读:许多场合都能看到很多读书的人。机场、车站、地铁和飞机上,手不释卷的人太多了。可是在国内就不是这样,常常是一个很大的候车室里只有一两个人在读书,读的可能还是通俗读物。我们这儿更多的人在看电视,被一些低俗的娱乐逗得咧嘴大笑,越是趣味低下越是招人喜爱。有时来到大中学校,阅读情况也并没有根本的改变。令人忧虑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远离经典。
    曾经遇到一个做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人,而且主要是研究清代小说的,居然没有读过《红楼梦》。他认为读原著根本不需要,有那么多研究这本书的人,电视上也讲它,“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多么可怕,一个学人荒唐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人无话可说。一个中文系大四学生坚持说英国诗人叶芝是个女的,诸如此类。
    不知哪里出了毛病,而且病入膏肓。在一个群体素质如此之低的环境里生活,必然要被野蛮所包围,无论有多少物质财富,活得都不会有幸福感,不会有尊严。
    这样可怕的环境并非是十年八年间突然形成的,它由来已久,是渐变而成的。本来我们是一个知书达礼的民族,所谓的诗书之国,拥有诗经和诸子散文,有李杜诗篇万古传。而今到了什么地步,大家有目共睹。能把这样一个东方文明古国改造成今天的状态,也非有毁坏的天才不懈地接续施工才行。野蛮的行为和习惯一旦成了普遍现象、变为一种约定俗成,那么灾难也就不远了。这样的个体和群体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厌恶。其他地方的人不会欢迎这样的人。这是真的,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们可以说这是发达地区对东方贫民的一种蔑视和歧视,会激起一个民族的倔强和血性——我们会仇视他们,在心里形成某种强大的反抗力;然而最悲惨的是,当这种贫民腰缠万贯的时候,只会变得更加令人厌恶。钱不会让粗鄙变得高贵。
    我们身边的优秀者非常之多,那么好的大学生,青春可爱的面孔,也有那么好的知识分子,淳朴的劳动者……可是当作为一个群体出现的时候,有时就会改变。一群吵吵嚷嚷的人,一群除了关心钱和权势不再关心其他的人。这群人没有信仰,不相信绝对真理,比较不愿意读书,很喜欢看电视和上网——陌生的人会这样概括我们的特征。这是我们的伤痛。
    随便到某个国家,我们也会发现全家中心摆放一个大电视机的,往往就是中国人。这是他全家生活的中心,电视领导着全部。而当地人对电视远没有这样的尊重和依赖,难得给它那么显著的位置。他们对这种现代传播工具抱着一种稍稍疏离的态度,因为它太吵,它用特别的娱乐方式将人引入浮躁不安,不如书籍更让人安静,带来思索和想象的幸福。
    有一次到一个汉学家去,吃过晚饭后两口子就在屋里忙活,像是找什么东西——最后才明白他们在找电视机。原来他们不记得它放在哪里了。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小的黑白电视。为什么要找?因为当天晚上要播放女主人在电视台做的一个朗诵节目,他们想看一下。节目开始了,太太穿一身黑色的套裙,边走边朗诵一本诗集。两口子看看客人,相视而笑。
    十四年前到美国去,前不久又去,到了同一座小城。有一个惊讶的发现,就是这儿一点都没变,房子还是那样,街道还是那样。这里的景致没有变,人的面孔也没有变,空气还是那么好,天空还是那么蓝。这个小城叫康科德,里面住过两个有意思的作家,一个叫爱默生,一个叫梭罗。
    这么漂亮的一座小城,就像童话里的场景差不多。今天我们一些城市、一些区域实在也算漂亮,湖水幽美开阔,有好多凉亭,草地树木茂盛,像梦想之地。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有些国家和地区这样的地方太多了,简直遍地都是,或者比这里的景致还要好。就是说,那里的草更绿,树更茂,水更清。我们可以在城市的某一处用力经营一片风景,可是全城的问题无法解决——天空很低,再加上烟雾,到处污染成这样,局部的美景也就大打折扣了。
    我们常常惊叹自己置身之地的日新月异,惊叹我们的改造力和建设力。可是因此也会暴土飞扬。我们几乎安静不下来,人民没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我们谈的最多的就是“社会转型”,好像这有多么了不起,只是没有问一句,我们这一二百年里什么时候不在转型?不停地折腾,除了战乱就是其他运动和变革,人民无法安居乐业。从局部看,一条街区拆了建建了拆,好像从来不曾周密计划过。一条街道上,刚刚长成的树木就被拉电线的工人砍掉了,因为电业部门和绿化部门各负专责。
    可是康科德,在外地人眼里,它十四年里没有一点变化。它仍然那么干净、浓绿,似乎很自豪地拥有着、持续着自己的历史。
    永远的经典
    一个经济强大的国度,如果是由精神萎缩的个体组成,最后还将很快衰落。看一个民族的力量和前途,最终要看这个民族的个体素质,看精神面貌。
    像一座美好的城市一样,真正的经典也是长久不变的。一个地方的人钱多了,可是人的素质并没有比过去变得更好,而有可能变得更差。走到大街上即可以看到人的精神状态,因为这是不可藏匿的。文明的族群让人有一种安全感,有一种生活的温暖和幸福。人们之间即便不认识,相互见了都会微笑点头。几乎每一个人见了路人都像见了朋友和亲戚一样,这是普遍的爱和温情。可是如果换了另一个野蛮的地方,这样做就会被疑为精神病患者。野蛮之地人与人的关系,首先是厌恶,是提防和敌视。在这样的群体里生活还有什么自尊可言?即便钱再多,被这样的群体包裹,也只能有一种恶劣的心情。
    一个经济强大的国度,如果是由精神萎缩的个体组成,最后还将很快衰落。看一个民族的力量和前途,最终要看这个民族的个体素质,看精神面貌。几十万人口的城市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读诗的人,找不到一个热爱经典的人;虽然读了中文系,可是从未热爱过自己的专业,说白了只是权谊之计。这样的族群是多么可悲多么危险。在这里文学哪里仅仅是一门专业,它显现了人类对于真理的追求力、对于美的追求力。
    所以我们不能、也没有权力让自己与经典隔绝。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阅读最好的作品上,当然这里不完全是文学。即便是一个比较倔强的人,也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风气熏染和改造。有人认为流行的精神用不着过分警惕,它不是毒药。然而对一个真正的创造者和思想者来说,当代流行的观念与思潮还是难以回避。他们面临的东西就像风一样,一夜之间吹遍大地,具有着强大的摧毁力。我曾在一篇文章上加了一个标题:“风会试着摧毁你”。因为人要经受不自觉的吹拂,在八面来风之中,人要抵御非常困难。
    让我们恢复到过去的那种感动里面去,这是一种巨大的享受。经典一旦再次将你吸引,这种幸福也就来临了。人到中年,读了那么多国外的、当代的、过去的所谓名著,充满了阅读体验,什么样的感动和失望都经历了,
    可是再读二十多岁时的一些名篇名著,竟然无法放得下,忘记了一切。那种感受没法交流,只能靠个人去体悟——比如说又一次进入了作家所描述的童年,那片草原,进入了他的乡村,他的天籁,他的故事。作为一个异族人,我们完全能够感受,感受那个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相隔遥远的生命。那真是没法说出来的复杂感情。因为文字不能把一切规定好,要靠阅读中对文字的还原,它会在我们的经验世界里变得美不胜收,深不见底。
    这种阅读唤起了我们强大的冲动:保护美好生命和美好自然的那种强烈愿望。原来精神是这样作用于生活的,艺术是这样作用于生命的。我们可以设想,一个人面对着破烂的山河,被烟雾遮罩的星空,实在是心灵变质的缘故。人的心地变坏,土地才变坏。而今再也没有躺在絮絮叨叨的外祖母身边的童年,没有河边白沙上的仰卧,没有故事和篝火,没有了一切的童话。这样美好的生存环境是怎样丧失的?追问中有一种愤怒,有一种恨,有一种为保护这样的环境去奋斗的单纯心冲动心。作为一个中年人,这不是很可贵吗?
    我们再次发现,那些经典的美是经过千百年确立、筛选和检验的,它们恒久不变。大学课堂上,有人一直要求推荐中国的经典,于是就一次次说到了“屈李杜苏”和诸子百家,说到了鲁迅等。他们很失望,说原以为会推荐多么生僻的、让人眼前一亮的闻所未闻的作家作品。这怎么可能。经过漫长的时间筛选出来的那种经典作家,我们无法遗忘。这就像阅读外国经典,不可能略过英雄史诗,还要提到普希金、托尔斯泰、雨果和歌德他们一样。它们是在更大的时空坐标里确立的。我们无法与之隔离。我们如果整天埋在一些娱乐的文字垃圾里,生活就将变成垃圾。
    相对寂寞的角落
    我们要从小培育自己的倔强意识,训练一双执拗的慧眼,勇于怀疑,独自注视那些沉默的角落,从一些相对寂寞的角色身上发现什么。这是最困难也是最有意义的。
    文学经典来自积累,来自当代作家的不懈努力。这就好比说,所有的古代经典,都是从他们所经历的那个“当代”之中产生的。离开了那个活鲜的“当代”,也就没有了创造的生命空间。从这个意义上看,抓住每一个“当代”,也就抓住了一切。可困难的是,我们往往没有辨别当代杰作的能力。深奥的艺术离我们太近,我们或许无法鉴别。
    所以我们判断的尺度只好放大和延长,以几十年和上百年来讨论。但与此同时,我们又要盯住当代,不可能也不必要把两眼闭上。这时候最需要的还是我们的敏锐判断,从中发现那些真正的优异者。就像任何时代都有低劣和平庸一样,卓尔不群的声音总是存在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倾听、如何捕捉这些声音。一般来说他们会在相对寂寞的角落,而不会站在热闹的通衢大道上。当发现了你喜欢的作家,你的确喜欢,的确被他打动,被他的语言方式所打动,被他的内容、被他的精神力道所打动,那就跟踪阅读吧。
    这种阅读其实就是一次相伴行走,说不定还是走向经典的一个过程。我们心目中的经典作家是生活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他与我们今天面对的许多问题有的相同,有的相差巨大。我们有许多当代感触、见解和分析,也只有从同一个时代的灵魂中去印证,这是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一个作家今年五六十岁,和我们同时生活在一个所谓的“改革开放”的当下,他面临的全部欢乐和烦恼跟我们相似,那么他的精神面貌如何?这对我们的参考力和求知心好奇心诱惑会大一些。时下的全部问题,他的答案是什么?他焕发了怎样浪漫的想象?他的评说、责难、感慨,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了一次当代人性的抽样检查,这当然是有趣的。
    事实上,一个十三亿人口的大国,的确会有不同凡响的灵魂。我们的仔细寻找不会空手而归,而必定要被强大的分析力、逻辑力量和求证心情所打动,为那种完美的想象和表达所折服。我们觉得能够和他们一起走在当代,毕竟还是有幸和自豪的。当然,这些杰出的人物也许不为大众所喜欢,但实在是不可多得。我们这儿角落太多,角色太多,其中就有需要我们挖掘和寻找的对象。这些人不会尖叫,不屑于表演,与时髦的媒体分处两厢,但的确是时代的智慧和良心。
    茫茫人海,一个千寻不得的人物走到我们面前,我们却不认识他。梵高当年一幅画都卖不掉,吃饭都成问题,缺少朋友,也缺少爱情。这就是他,一个痛苦的生命,一个伟大艺术家的命运。一切都是因为时间的吝啬,它藏匿的隐秘不给予我们,让我们无从判断。对于艺术和思想的误解从来都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对于这些方面,我们一定不可轻易相信大街上的话,不要相信那些流布在风中的嚎叫。我们要从小培育自己的倔强意识,训练一双执拗的慧眼,勇于怀疑,独自注视那些沉默的角落,从一些相对寂寞的角色身上发现什么。这是最困难也是最有意义的。
    某一个人的文字把我们打动了,我们在心里给他留下了一个位置,那是我们隐秘的贮藏。某一天你遇到了这个人,或许非常失望:讷于言且不敏于行,相当平凡。进一步相处,又发现这个人性格不好喜怒无常。但你还是忍住了,因为只有你自己知道,某一年他的某一篇文字深深地拨动过你的心灵。你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对这样的一个人过分挑剔。
    是的,这样的经历太少了,我们需要珍惜。如果创造经典的某位今天活着该是多么好,让我们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向他倾诉这个时代的故事。可惜这只是一个梦想。我们愿意偏执地认为:某些文字的创造者要多完美有多完美,他们没有缺陷,他们的名字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人生总有一些机会,它们似乎可以抓住。每一个年龄段对于美的领悟能力和热爱程度是不同的。有的人说我每天多忙,哪有时间阅读。有的人罗列了自己的一天,这其中唯独没有阅读的记录。那些在生活中挣扎、贫困甚至是处于饥饿中的人,当然不能奢望总是有一杯茶一本书。可是我们同时又知道,最美好感人的书籍,更多的时候并不属于那些生活非常优越的人,而是属于痛苦不安的、在生活中挣扎的人。所有的杰作、所有伟大的灵魂,都特别体恤弱小和不幸,与愤怒不平的心跳正好节拍相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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