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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推拿》的现代叙述艺术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董锋 参加讨论

    毕飞宇的长篇小说新作《推拿》,堪称是当下中国文学的经典之作。进入毕飞宇《推拿》的盲人世界,读者就会被其深刻的主题、精彩的叙述、晓畅的语言、拍案的细节及动人的形象牢牢地抓住,以致爱不释手。毕飞宇的这部作品不仅是题材别具特色,其表现手法也是别具一格。《推拿》的现代叙事风格在中国当下小说中可谓是独领风骚的。
    小说是语言艺术,也是再现艺术。对其题材内容的如何表现或再现,一直是中外现当代小说家们的孜孜以求。千百年的中外文学史说明,好的精妙的小说表现的方式和方法,必将会对小说的题材内容起丰满提升的作用,否则必将是起反作用。也就是说,虽然小说的内容是主要的,虽然最终对读者起作用、有价值的东西是作品的题材内容,但是对题材内容的表现,以及如何表现的问题,也是极为重要的。在“表现什么”已定的前提下,“如何表现”就成为或上升为最为关键的因素了,因为它往往决定着小说的成功与失败,决定着小说质量的优秀与平庸。这正是文学之所以被称为语言艺术的关键之所在。
    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家洪治纲,在其《新时期作家的代际差别与审美选择》(《中国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一文中,谈到当下青年小说家的群体写作叙述取向时指出:“他们明确地回避一些理性的故事建构,津津乐道于各种细节的精妙叙述,尤其是在那些被日常经验遮蔽的生存空间里,他们总是能够让人物的各种感官充分张开,展现出许多充满想象和灵感的细节。”这里说的显然不是指毕飞宇,但毕飞宇又显然是此类作家中在此方面做得最好、最有代表性的一位。所以小说发展到当下,睿智的小说家们便开始尝试着对传统的情节进行改造,去情节中之粗,而取情节中之精,抓住细节和场面等精彩亮点加以详尽叙述,并以文学的形象化的议论等参与其中,进而形成了以全新的夹叙夹议、叙议结合为特色的现代(当下)小说叙述方式,这也是对中国传统文章的表达方式进行继承创新之后,将其纳入小说这种体裁中的新实践,是一种尝试和创新,而且是较为成功的。
      一位优秀的作家,首先得是思想家。毕飞宇就是一位极有思想的作家。《推拿》主要以“沙宗琪推拿中心”为叙述的故事视点,以其中的人物名称做各章的小标题来结构全篇,从而向我们展现了鲜为人知的盲人世界。这些盲人并非是那种无所事事之辈,而是一群和我们正常人一样辛苦工作的残疾人。盲人的世界是黑暗的,可在《推拿》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黑暗中的光明世界。正常人世界中的各种美好在盲人的世界里也依然存在。
    一
      毕飞宇在《推拿》中对盲人黑暗世界中的光明方面的成功描述,得益于其完善的叙事技术和技巧。毕飞宇是极为精通现代叙事艺术的技能和技巧的。《推拿》部分地采用和借鉴了中国传统写作的夹叙夹议式的叙述笔法,但又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叙议结合。“轻情节重细节”以及“轻情节重场面”,可以说是《推拿》的一个重要的结构特点与叙述特色。《推拿》中的经典细节和场面不在少数,甚至可谓是层出不穷。比如,在“第三章小马”中,对小马和“嫂子”小孔二人的接触、相识以及暗恋的细节场面描述,就堪称当代文学的最佳细节场面,也可以成为经典细节场面。其环境、动作、语言、心理,以及作者的精彩议论与评述等等,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其呈现的显然是大作家、大手笔的气势与风范。其语言叙述,干净利落,不多不少,可谓增一字则多余,删一字则不足,文笔极具“真理”意义,下笔果断有力,斩钉截铁,毫不含糊,准确得当。另外还有,比如在“第六章金嫣和泰来”中对金嫣和泰来二人爱情的细节叙述;比如在“第十二章张宗琪”中,对高唯、杜莉、金大姐有关吃羊肉的场面与细节的叙述,对金大姐欲走不走的细节描写;《推拿》这部长篇小说就由此类众多的细节和场面构成的。
    阅读与欣赏这样的引人入胜的细节,读者会得到一种精神享受,一种心灵愉悦!读后仍有意犹未尽的美感愉快!若向阅读过《推拿》的人问《推拿》究竟讲了什么故事,其回答只能说是讲了一群盲人的故事,具体的内容就很难加以复述了,而这一切源于它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我们倒不是说传统的讲究完整的故事情节的小说表现方式就是不好,现代的不讲究完整的故事情节内容,只追求细节场面和作者评述的表现方式就是好,不是这样的。判断一种文体的表达究竟好还是不好,得看阅读的效果,得看读者的反应。我们要说的是,小说这一文体,也完全可以摆脱构建和叙述完整的故事情节的写法,而且仍然收到非常好的表达和阅读效果。这也正是《推拿》在现代叙述艺术方面的特色追求。
    二
      但是,光凭上述例举的这些细节和场面,即使是再精彩再经典,也还是不能构成一部长篇小说的。上述点到的细节和场面,虽说叙述得都很详细全面,在《推拿》中主要的就是议论,尤其是其中的包括有大量的形象化的议论等内容。文学作品中使用的议论,一般可分为两种。第一种议论叫作“简单议论”。所谓“简单议论”,也就是没有论证过程,是在直接说出作者看法的同时,带有较强的情感色彩的一种议论。第二种议论叫作形象化议论。所谓“形象化议论”,就是使议论穿上形象的外衣,以形象进行的议论。形象只是现象和载体,议论才是实质和目的。文学作品中的形象化议论,大都是或明或暗地使用各种修辞手法而形成的。比如在《推拿》中就有“她的尊严被摁在了门框上。风乍起,‘嘭’的一声,都红的尊严顷刻间就血肉模糊。她的尊严彻底丢在了‘沙宗琪推拿中心’的休息区了。”《推拿》中这样的表达方式有许多许多,这就是我们说的形象化的议论。文学作品中不论是“简单议论”,还是“形象化议论”,大都是应用于诗歌、散文、随笔等体裁当中的,而在“纯客观”叙述的小说中,是极少被使用的。但在当代写作中,这种表现方式就被作家们大量地运用于小说的创作与表现之中。《推拿》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
    无论如何,小说毕竟是要讲故事的,小说必得有故事,虽然这“故事”可以有各种不同的方式和样式。将作者完全地隐蔽隐藏起来,单纯叙述故事情节的是一种;不重视故事情节等外在因素,而专事人物心理刻画的也是一种。但不管怎样此二种还都是属于“纯客观”叙述的一类。《推拿》则给我们展现了另外的一种叙述形式,也就是说作者既不是被隐蔽隐藏起来,也不是作品中贯穿性的人物之一,而是直接对所叙述的细节和场面、人物的行为和语言等,进行精彩的形象性的评述与议论。这就是对汉语传统写作方式的现代承继与创新。盲人正因为其盲,所以他们对外界事物的理解与感受等,便较之常人更为敏感锐利,其心理也就更为复杂。而毕飞宇《推拿》对盲人心理的理解与把握,简直如同上帝一般,洞悉若明!笔者这里从《推拿》中稍摘几处,以示其夹叙夹议、叙议结合的叙述特色与风貌。比如,“(推拿)下手重起码是一种负责和卖力的态度。如果客人喊疼了,都红就这样说:‘有点疼了吧?最近比较劳累吧?’这样多好,既有人际上的亲和,又有业务上的权威,不愁没有回头客的。”这种议论就是精彩绝伦的夹叙夹议,就是拍案叫绝的叙议结合,缺少了作者这种直接的议论,也就失去了作品的闪光点。这句话含糊得很,等于没说。它不涉及具体的‘谁’,却把大上海推出来了。这等于说,沙复明的管理在大上海也都是人人皆知的。这句没用的话已不再是搓揉,而是点穴,直接就点中了沙复明的穴位。沙复明已不是一般的舒服,当然,越是舒服沙复明就越是不能龇牙咧嘴。沙复明在第一时间里表达了一个成功者应有的谦虚与得体,淡淡地说:‘摸着石头过河罢了,其实也一般。’人就是这样,你强在哪里,你的软肋就在哪里。沙复明又笑了,清了清嗓子,说:‘都是盲人,不说这个。你挣就是我挣。沙宗琪推拿中心欢迎你。’”这是极为经典的夹叙夹议,极为精彩的叙议结合,也是《推拿》极为典型的叙述风格的案例。由此一斑,我们便可窥见《推拿》叙述艺术之全貌。
    《推拿》这种内容构造的设置也为叙议结合的表现方式的使用,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使其内容构造与叙议结合的叙述方式二者之间,可谓是相辅相成。而这一切又进而为作者描写人物心理和感觉提供了更多的可用空间。《推拿》分别从每个人物的视角来叙述和表现故事内容,但又没有使用第一叙述人称。其重写人物心理和感受感觉的写作视角,显然是受了现代西方写作艺术理念的影响。对作家来说,把握了人物的内心就是把握了人物的全部,写心理也就是写了一切。事实上,使用夹叙夹议、叙议结合的方式写长篇小说是有危险的,因为它常常会阻断读者阅读故事及想象的空间,而且低质量的或者过多的“议论”还会使读者产生厌烦心理。可是,毕飞宇却是很好地处理和解决了这一难题,这种看似阻断而实际上非但没阻断,反而却振作和提升了读者的想象翅膀与审美愉悦。夹叙夹议的手法,可以为读者提供无限的审美想象空间,也就会极大地调动读者的想象力,这正如同以德国美学家姚斯为代表的接受美学所认为的,真正是由读者和作者双方共同完成的小说艺术的创作。
    另外,《推拿》的叙述程度还经常是处在介于叙述与描写之间的一种状态,这也极大地调动了读者的想象力与想象空间,堪称是充分利用语言媒介特征的、由语言而形成的想象艺术的经典。
    三
      《推拿》对内容的成功叙述,还得益于毕飞宇不俗的语言艺术建构。其凸出特色就是排比修辞手法的绝妙创作和恰当运用。排比句能增强语言的节奏感和旋律美,能给人以一气呵成的流畅感,有加强语势、突出内容的作用。《推拿》中的排比句随处可见、俯拾皆是,几乎到了“无排”不成书的境地。而且不仅用得多,还用得长,一般写作都是用三五个句子构成排比,而在《推拿》中通常都是由八九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句子构成的,最长的竟有多达三十多个排比句子。比如:“书上说,美是崇高。什么是崇高?书上说,美是阴柔。什么是阴柔?书上说,美是和谐。什么是和谐?什么是高贵的单纯?什么是静穆的伟大?什么是雄伟?什么是壮丽?什么是浩瀚?戎马为什么倥偬?八面为什么玲珑?虚无为什么缥缈?岁月为什么峥嵘?什么是红?什么是绿?什么是‘红是相思绿是愁’?什么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果上述案例还不能全面说明问题,那么我们再看《推拿》中的几处排比句子:“即使面对的是刀,是火,是钉子,是玻璃,是电线杆子,是建筑物的拐角,是飞行的摩托,是莽撞的滑轮,是滚烫的三鲜肉丝汤,他都会用他的身躯替她挡住这一切。”“金嫣的恋爱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半,一半是实的,一半是空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天上;一半是已知的,一半是未知的;一半是想当然。”“说什么政治,说什么经济,说什么文化,说什么民族,说什么时代,说什么风俗,说什么幸福,说什么悲伤,别弄得那么玄乎,看一看婚礼吧,都在上头。”“它们能准确地判断出厨房和饭桌上的任何动静。锅的声音。碗的声音。面的声音。面条的声音。”盲人世界的生活内容理应是较为安静的,但一部作品若总是安静,也未免有些沉闷,所以在议论式的表达中毕飞宇就使用了大量的排比句形式,也就增加了全书的动感因素,形成“静动对比”与“动静融合”的艺术效果。不仅如此,这种手法的运用,还增加了作品语言的流畅感。《推拿》的语言就像是一条极为流畅的直线,作者只写了一行长长的字,把这一行长字折叠在页面上就形成了这本书。另外,修辞中的反复等手法的表达效果,也在这种大排比句式的使用中得到了充分的利用和体现。
    通常说来,“得意忘言”一直是文学作品所倡导和追求的艺术境界,尤其是在中篇小说、中长篇小说、长篇小说的创作中。而毕飞宇的《推拿》却不然,它是使读者“得意”而不“忘言”,并且这种“得意”不“忘言”的写作和阅读效果,并非是出自或由于作者的笔力不足所致,而是作者的一种刻意追求,是一种故意使然!即使是没有阅读过《推拿》的人也会从上述的引述中感知这一点。试想,这样极具冲击力的语言表达形式,读者怎会“忘言”呢?你就是故意想“忘”,也是忘记不了的。并且,毕飞宇的排比词的使用,也是极具特色的。除上述所引之外,其排比词还有:连用三十八个“王大夫说:……”;连用五个“一个……洞”;连用多个“金嫣说:……”等等。毕飞宇这种排比词的选择,极具想象力和创造性,让入耳目一新。而且通过对《推拿》的阅读,我们感到毕飞宇以此种语言形式来表现盲人世界,是恰当的,是具有一定的语言表现方面的创新意义的。
    文学是语言艺术,艺术是一种创造。随着时光的推移,时代的进步,小说的创作也绝对不可能总是停留在某种固定的样式或模式上,作家一定要与时俱进,在内容上保持创新的前提下,作品的表现方式也应有所创新,以引导或适应不断发展的读者审美的情趣和需要。毕飞宇的《推拿》正是这样做的,它的探索性的尝试,值得我们借鉴。
    (董锋:大连理工大学人文学院。)
    原载:《小说评论》2009年第3期
    
    原载:《小说评论》2009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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