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家杨子才历来主张:杂文要有点书卷气。他自己不仅是书卷气的积极倡导者,更是带头实践者。当他的杂文集《萤窗九集》出版之际,笔者在拜读其新作的同时,也对他以往的杂文作品进行了浏览,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浓浓的书卷气,并由他的书卷气想到杂文创作的书卷气。 所谓“书卷气”,系指人们在说话、作文、写字、画画时所表现出的读书人的风格和气质。杂文的书卷气,就是指杂文家在作品的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高雅脱俗、旁征博引、谈古论今、独辟蹊径、借题发挥、独立思考、文采横溢等文人气质。杂文的书卷气,是杂文的特色和魅力所在,它不仅因此跻身于文学作品的大雅之堂,也使之与乍看类似的政论文章从主要特征上划清了界限。 杨子才博览群书,尤其是通读了《二十五史》《资治通鉴》及唐诗宋词等古书,并力求融会贯通、学以致用,加之自己平素也喜好写诗填词,习书撰文,这就使他的书卷气在杂文创作中得到充分的展示。杨子才杂文的书卷气主要表现在: 一是从古书中抽出精华或警句用作杂文标题。善于借用古书或古人的经典词语作为自己的杂文标题,是杨子才杂文的一个重要特色。随手翻开《萤窗九集》的目录,只看标题,与古书古人有关的杂文就有二十篇之多。如《“杞人忧天”说“减肥”》《李斯书碑的淹没与再现》《老子修改<道德经>》《千古迷雾说赵高》《清代文字狱拾零》等,无一不彰显着那种浓淡相间的书卷气。正是这种书卷气,使杂文的标题明为讲古,实为论今,从而使读者在今与古的结合点上,找到了深邃、博识和横生的妙趣。 二是从古人的言行中选取事例作为杂文的论据。在杂文中,论据的精彩往往决定着立论的分量。在杂文中,作者为增强文章的贴近性和趣味性,论据一般不用政论文章那种干巴的说教,而是用典型和鲜活的形象说话。于是,旁征博引就成为杂文家的“绝活”,而古人的言行也就成了杂文家寻觅论据的首选。杨子才杂文的主要特色之一就是善于引经据典。这里所说的“善于”,是指他运用经典的顺手牵羊、随手拈来,毫不牵强附会、生吞活剥,其中,不少用典堪称有画龙点睛之妙。如在《志士何劳问鬼神》中,他针对某些领导干部为保官、升官而焚香拜神的恶习,先转引了南宋杨万里的诗对“佞佛乱政”的现象进行了嘲讽,进而又引用清代黄遵宪的“佛不能庇国,岂能庇教”的话来揭穿“求菩萨保佑”的虚妄,还讲述了唐太宗“勒令”走火入魔的信佛大臣辞职的事例来旁证,说明“从政和佞佛不可得兼”的道理,可谓入木三分。 三是从古人品德风范的精华中汲取营养并规劝读者。借古人之口,针砭今天的人和事,是杂文常用的手法,更是杨子才杂文的“拿手戏”。特别是在《古人的新悲哀》中,作者针对某些历史题材的影视剧目,为提高“收视率”而任意“戏说”和篡改历史的现象,在文中请出了四位历史名人:司马迁、李陵、徐夫人(为荆轲打造匕首者)和乾隆,让他们站到今天的舞台上评价对歪曲他们形象的看法。譬如作者借乾隆之口说道:“我的诗并非都是上乘之作,但我一生留下的诗作,比《全唐诗》的总数还多,也多少还有些过得去的;可到了荧屏之上,我成了一个连写首歪诗也得刘墉帮助的可怜虫!我就那么草包?!”这种“扮演”古人直接反驳和规劝今人的方式,不仅切中时弊,而且风趣幽默,寓意深刻。像这样借古喻今的事例,在杨子才的杂文中比比皆是。 四是从古今事件的巧妙对比中悟出新的道理寻觅新发现。在杂文的常用手法——引经据典中,引经据典往往只是手段,而引导读者借古喻今才是目的。然而,对于某些典故,倘若照本宣科,机械与现实“对号入座”,只会引发读者的逆反心理,难以收到“说服”的效果,这就要求杂文家在引用这些经典的时候,要善于推陈出新,有所发现。杨子才喜欢讲古、用古,但反对食古不化,反对“掉书袋”。他善于在杂文中活用典故,力求从老的典故中发现新的含义和观点。如在《观念一变天地宽》中,杨子才引用了《三国志》中的一个古人的话:“蝮蛇螫手,壮士解其腕”。意思是说,当蝮蛇咬了手的时候,勇敢的人用锯掉手腕的方法保全生命,其含义不过是说以小的损失来保全大局。而杨子才在引用这句话的时候,竟从这句话中挖掘出了“改变观念”的新意思。他把改变观念的思想用到“职工下岗”问题上,指出:“没有部分职工下岗,就不能完成经济结构的大调整,就不会有国有企业的新的发展与繁荣。从这个意义上说,职工下岗本身就是对社会的贡献”,通俗易懂,充满辩证。你看,只要对“下岗”现象的观念一改变,就很容易理解“下岗”的政策了,这就是古为今用,习古“悟”新的作用了。 杨子才杂文的书卷气,带给我们的绝不仅仅是他杂文的个人特色,而是杂文作为文学的一个重要品种的特色和创作的固守。 首先,杂文的书卷气,再次证实了杂文的文学属性。杂文既然是文学范畴的一个重要品种,它不是只凭杂文作者的个人偏好和个人刻意追求所能达到目的的,甚至也不是一个写评论的老手所能随心所欲的,它是杂文作者博览群书(特别是多读古书)并融会贯通、持之以恒的结果。为什么有的杂文作者从事杂文创作多年却难有长足进步?为什么有的作者的杂文始终干干巴巴,浅薄无味?这大概与作者及其杂文的文化修养或曰书卷气不足所致。因此,杂文作者要提高杂文的“含金量”,不妨从脚踏实地读书、做学问、弄文学开始。 其次,杂文的书卷气,也提出了杂文创作的一个创新方向。杂文也同其他文学品种一样,也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创新。然而,创新的突破口在哪里?沿袭或模仿评论、散文的创作套路,那只不过是其在写法上的“微调”而已,终归难有大的突破;而“书卷气”既是“大文化”的缔造,也是历史观的积淀,更是作者综合素质的体现。从这个角度来说,“书卷气”就是作者杂文创作的文化根基或曰“底气”。因此,只有沿着增强“书卷气”的方向来提升创作的境界和文化内涵,才有可能写出底蕴深厚、文字耐读、寓意深邃的杂文作品。 再次,杂文的书卷气,也为杂文的阅读与欣赏提供了一个“兴趣点”和途径。大凡读者看书或读报,除了想从中获取一些信息、得到一些启迪之外,还想从中得到某些文化的熏陶或新知识的“填充”,特别是想从中抄录下一些精辟的、经典的东西,如名人格言、历史典故、精辟语句、古代诗词等。据我所知,许多读者之所以爱读杂文,往往是喜欢其中鲜为人知的知识点和隽永语句。倘若我们的杂文缺乏文化底蕴或书卷气,阅读的过程像喝一碗白开水,寡淡无味,没有一点值得读者抄下来的东西,我们的杂文岂不是要让许多读者失望并走向穷途末路了? 让我们的杂文在倡导提高书卷气的氛围中去寻求发展、提高和创新吧。 原载:解放军报2011年03月02日 原载:解放军报2011年03月02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