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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水浒传》与摩尼教信仰有关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侯会 参加讨论

    在讨论《水浒传》与宗教之关系时,论者往往着眼于佛道两教。的确,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中既有佛门弟子,也有道教人物;前者如“花和尚”“武行者”,后者如公孙胜、樊瑞等。不过人们也不难发现,这几位佛道人物都是以“个人名义”参与梁山起义的;两教都未能在更高层次上左右或指导这场“纸上”农民战争。
     不过历史告诉我们,中国封建社会的农民起义,几乎无不染有宗教色彩。推其缘由,盖因封建统治本身便带有“皇权神授”的宗教性质;起义领袖若要鼓动百姓起来造反,必先消解大众内心深处的正统观念及恐惧心理,为他们找到一种足以同皇权思想相抗衡的精神寄托和心理凭藉。于是宗教也便成为起义领袖号召群众、组织队伍的首选精神利器。
     只是佛道二教的教义宗旨,都不具备反抗权威、打碎秩序的明显思想内涵。因而起义领袖的选择,更倾向于那些经过改造的佛道“异端”教派,或干脆是某种“异端”宗教。如《水浒》小说中提到的另一位起义领袖方腊,历史上便是借助“左道”——实即摩尼教,以号召群众的。紧随宋江之后的南宋洞庭湖起义领袖钟相,也曾利用异端宗教来组织队伍。——那么《水浒传》在汲取农民起义历史素材时,是否也同时继承了起义史实中某些异端宗教的背景材料?
    
    《水浒》故事植根于北宋末年的宋江起义,其框架初成,约在南宋末年;南宋一朝是《水浒》故事形成的重要阶段。此时民间流传着不止一种异端宗教,据陆游《渭南文集·条对状》记述说:
     伏缘此色人(指妖幻邪人)处处皆有,淮南谓二襘子,两浙谓之牟尼教,江东谓之四果,江西谓之金刚禅,福建谓之明教、揭谛斋之类,名号不一。明教尤甚,至有秀才、吏人、军兵,亦相传习。……
    这里所举的种种教派,至少“二襘子”、“牟尼教”及“明教”三者有着共同的宗教根源,即传自西亚的外来宗教——摩尼教①,在宋代又贬称为“吃菜事魔教”。关于该教的流播情况,史书记载甚伙。姑引宋人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十六所引绍兴四年(1134)起居舍人王居正的陈言:
     伏见两浙州县,有吃菜事魔之俗。方腊以前,法禁尚宽,而事魔之俗,犹未至于甚炽。方腊以后,法禁愈严,而事魔之俗,愈不可胜禁。自方腊之平,至今十馀年间,不幸而死者,不知几千万人矣。
     王居正的话,容有夸张。但吃菜事魔教在南宋民间传播之广、影响之巨,由此可见一斑。此外,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十还记述“士人宗子辈”及“名族士大夫家”信仰明教的情形②。摩尼教的影响,还波及上层学术。南宋沈继祖即弹劾朱熹,说他剽窃张载、程颐之馀论,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现代学者也指出:“宋儒理欲二元之说,实与摩尼教旨有关”③。
     摩尼教最早是波斯人摩尼在公元三世纪时创建的。教旨除了依据波斯人固有的宗教外,还吸收了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基督教诺斯替教派及佛教的一些思想材料。该教曾广泛流传于亚洲、欧洲和北非洲;从大西洋西岸到我国东南沿海,都曾有大量摩尼教徒在活动④。
     摩尼教在唐代传入中国,得到武则天(684~704)的认可。其后唐武宗会昌(841~846)灭佛时,摩尼教也曾受到牵连而一度衰颓。然该教至北宋又死灰复燃,并大盛于南宋,直至元代流传不衰。因该教崇尚光明,故民间又称其为“明教”或“明尊教”;“吃菜事魔教”的恶谥也产生于宋代。北宋末年方腊起义,“鼓扇星云神怪之说,以眩惑众听”⑤,便是利用该教进行宣传鼓动。这场大起义发生于东南财赋之地,从根本上动摇了北宋王朝的统治。尽管北宋覆亡的直接原因是异族入侵,但方腊起义从内部消耗了北宋国力,则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内因。此后该教在东南各州形成燎原之势,王居正、陆游所记,正是斯时情景。时至元末,红巾起义军所信奉的白莲教中,也夹有摩尼教成分。义军领袖韩山童自称“明王” ;其后韩林儿继位,又称“小明王”。这一系列的“明”,据考都是取自摩尼教崇拜光明之意。甚至连明朝国号的确立,也与摩尼教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⑥。
    也就是说,公元十二~十四世纪,宋(北宋)、元两个大一统王朝的颠覆,都与摩尼教有关,则该教对中国民间乃至整个历史进程的影响,实在不可小觑。——无独有偶,摩尼教盛行的这二、三百年间,恰恰是“水浒”故事依托宋江起义史实辗转传播、创作成型的时期。即是说,在时间上,《水浒》创作与摩尼教传播兴盛是相互重叠、并肩而行的。而据陆游《渭南文集·条对状》披露,摩尼教传播泛滥的大致疆界,为淮南、两浙、江东、江西、福建等地,这刚好又同“水浒”故事流播传诵的地域大致吻合⑦。更何况“吃菜事魔”教常为民间反抗者所利用,而《水浒》又恰恰是为民间反抗者树碑立传的一部大书。故无论就时间、地域还是精神实质而言,“水浒”故事都无法回避摩尼教的影响。反之,若谓《水浒》作者在汲取民间素材时,独能精心剔除摩尼教的一切影响,那倒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了。
     只是这些影响在小说中并不能一目了然,相关的痕迹或显露于读者见惯不怪之处,或存在于疑似之间。笔者于读书时偶有所感,不揣浅陋,尝试拈出,列为数条,以就教于专家同好。
     其一,《水浒传》开宗明义第一回,即写洪太尉在江西龙虎山上清宫开启“伏魔之殿”,放走洞玄祖师镇压在地穴中的百多名“魔王”;从而暗示宋江等一百八人都是“魔王”转世。此回回目,即为“洪太尉误走妖魔”。此后书中又多处称宋江等人为“魔君”、“魔头”、“魔鬼”、“魔心未断”……全书中的“魔”字总共出现77次之多⑧。
     应当特别申明,“魔”字在古代史书载籍中具有特殊涵义,不似后世之可与“妖”“怪”“神”“鬼”等字眼儿随意替换、组合。——“魔”字最早为梵文mara(魔罗)的略称,佛家把一切扰乱身心、妨碍修行的心理活动统称为“魔”;而“魔王”一词又是印度神话中欲界第六天之主波旬的专称。故宋代以前,“魔”字在史书中偶有出现,多与佛教人事相关。至宋代,摩尼教盛行,统治者颇为忌惮,加以“吃菜事魔”的恶谥,盖因摩尼教有素食的习俗,而“魔”字在此既是“摩”的谐音,又带有凶顽邪恶之意。故“魔贼”、“魔王”等称呼,也便成为信奉摩尼教的造反者的专用贬称。
     在历朝史书中,统治者对那些利用巫术、宗教犯上作乱的人和事,通常以“妖”字形容,诬之为“妖贼”“妖盗”“妖寇”“妖僧”“妖妇”……却极少冠以“魔”字。据笔者统计,一部二十四史,“妖”字总共出现1743次(当然不全是用来形容造反者的),而“魔”字仅出现寥寥42次。有一半的史书,如“前四史”、《晋书》、《隋书》、新旧《唐书》等,全书竟无一“魔”字出现。反之,《宋史》则是诸史中“魔”字出现最多的一部,共有九次。其中“吃菜事魔”“魔贼”“魔王”等词,都是专指摩尼教信徒的。
     明乎此,则《水浒》中屡屡指称宋江等人为“魔君”“魔王”,也便足以发人深思:这恐怕不是作者随意称呼,而是暗示某些原型人物的“吃菜事魔”背景。自然也可理解为《水浒》作者在编织宋江故事时,对素材中所含的摩尼教信息之有意无意的泄露。
     更具体的例子,见于《水浒》第八回“鲁智深大闹野猪林”。此回写林冲发配沧州,两个解差辱骂他说:“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个魔头!”——按“魔头”一称源于摩尼教。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十六既谓:“两浙州郡有吃菜事魔之俗……每村有一二桀黠之徒,谓之魔头”⑨。此例至少说明《水浒》故事的语言创作环境中,氤氲着浓郁的摩尼教信仰空气。此外,小说中的方腊部下有一郑彪,绰号“郑魔君”,似亦直接影射方腊对摩尼教的信奉与利用⑩。
     关于《水浒传》与“吃菜事魔”的关系,还有一鲜明的对照材料:明代章回小说《三遂平妖传》与《水浒》题材相近,也是写农民起义;该书的神秘色彩,又远过于《水浒传》;而此书作者罗贯中,又恰是《水浒传》的作者之一。按说此书中当有大量“魔”字出现;然而在长达十数万言的文本中,竟连一个“魔”字也找不到!我们从该书所依傍的北宋王则起义素材中,找不到摩尼教背景,这或许就是“魔”字不见于该书的原因所在吧。由此又可反照出《水浒传》屡称“魔王”“魔君”的不同寻常。
     其二,《水浒》虽未明确交待众好汉的宗教信仰,但从好汉之间不同寻常的人际关系和交往方式,又让人嗅到一种半帮派、半宗教的气息。例如起义领袖晁盖、宋江,都有着一种莫知所来的崇高江湖威望。与晁盖素未谋面的刘唐,一但得到生辰纲消息,便毫不犹豫地千里来投,把自己的性命与前途孤注一掷、托付给晁盖;而武松、李逵、石勇、李俊等一听到宋江的名字,也都纳头便拜、一见如故,信任如腹心、相亲如手足。——我们在追慕古人真情厚俗的同时,不免又产生一丝怀疑:晁宋究竟有何德能业绩,而使天下好汉交口称誉、投奔礼拜、如恐不及?
     此外,晁宋又都财大气粗,有着不同寻常的慷慨大度,小说在第十四回介绍晁盖说:
     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
     第十八回又称颂宋江道:
     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
     据实而论,晁盖不过是一介保正,就其经济实力而言,只是靠地亩收入宽松度日的普通乡间地主,家中并没有搬取不尽的金山银窖。宋江则身为小吏,俸禄无多;其父宋太公的经济状况,也不会比晁盖好多少。晁宋即便有乐善好施之心、济危扶困之志,也很难对江湖上的投奔者“追陪”“馆谷”、有求必应。——除非他们另有一重身份,是江湖上的行帮老大、宗教中的掌门教主。
     其实看看有关摩尼教的记述,人们会发现,对来投好汉资助款待、“追陪”“馆谷”,正是摩尼教徒众之间最为通行的待人之道。宋绍兴间闽人庄季裕《鸡肋篇》卷上对此有如下描述:
     事魔食菜,法禁至严,而近时事者益众,云自福建流至温州,遂及二浙。睦州方腊之乱,其徒处处相煽而起。……又始投其党有甚贫者,众率出财以助,积微以至于小康。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焉。人物用之无间,谓为一家,故有无碍被之说,以是诱惑其众。其魁谓之魔王,右者谓之魔母,各有诱化。旦望人出四十九钱于魔公处烧香,魔母则聚所得缗钱,以时纳于魔王,岁获不赀云。……
     摩尼教善于抓住贫民百姓谋生求存的基本人生需求,对入教徒众施以经济援手,使贫困者能“积微以至于小康”。往来教徒无论识与不识,都能安排食宿(“馆谷”)、有福同享。教众藉此增强团结、亲如一家。对于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广大田夫野老、贩夫走卒,摩尼教的吸引力是无待陈说的。而这种党人关系,也正是《水浒传》再三描绘、称颂不置的。至于其魁首,则又能从而聚敛钱财、“岁获不赀”,这恐怕才是晁宋的原型人物能“端地挥霍、视金似土”的真正原因吧。
     这里需要多说两句。笔者在《水浒源流新证》一书11中指出,晁盖、宋江身上有着宋代农民起义领袖方腊、钟相、杨幺等人的影子。如《水浒》故事中屡次提到的“石碣村”,与方腊所居“睦州青溪县碣(土)村”地名相近,学者以为应是“草野传闻,不免转相附会”所致12;《水浒》正是通过这些途径接受摩尼教的影响,也说不定。至于首倡洞庭农民大起义的钟相,其实也是一位民间宗教领袖;他于揭竿而起之前,曾在荆湖地区传教二十余年,威信素著。他以“等贵贱、均贫富”等口号发动群众,“小民无知者翕然从之”,“(钟)相缘此家赀钜万”13。也只有钟相这样的教主式人物,才有雄厚的财力组织队伍、收拾人心,赢得江湖好汉闻名下拜的远近声名。
     钟相所行何种宗教,今天已无从核稽。宋代民间宗教派别众多、信仰混杂,已见前述。即如摩尼教,传入中国、至于宋元,也早非“原装”;渐渐与其他宗教派别乃至民间信仰相杂糅。宋大中祥符年间,摩尼教的经书还被编入《道藏》,当作道教经典被尊奉14。民间亦常常将摩尼教与白莲社等混为一谈,同称“魔教”15。——钟相“等贵贱、均贫富”的主张,“死者不许行丧”16及杀戮佛道教徒17等作法,与摩尼教呼唤平等、均财互助、裸葬俭食及排斥佛教①⑧的作法不无相通之处,其间或当受摩尼教的影响,也未可知。
     其三,据小说所叙,《水浒》一百零八人的聚义,乃是“上符天数”19。大聚义时那块从天而降的石碣上,早已镌刻着一百零八位罡煞的绰号姓名。宋江因此感叹说:“众多弟兄,也原来都是一会之人!”——早期《水浒》故事《宣和遗事》中,也有这样一张好汉名单,那是由九天玄女交付宋江的,人数为三十六个。然而无论石碣还是天书,将众人名姓写刻于疏启碑碣、共相盟誓的作法,却是一致的。而这一做法,恐怕仍须向摩尼教中寻根觅源。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十六所载王居正陈言有谓:
    
     伏见两浙州县, 有吃菜事魔之俗……臣闻事魔者,每乡或村有一二桀黠,谓之魔头,尽录其乡村之人姓氏名字,相与诅盟,为事魔之党。
     原来将信教者姓名写于书契共同盟誓的作法,乃是摩尼教吸收教徒的专门仪式,并非《水浒》作者凭空结想、信笔虚构。——其实从宋江“一会之人”的感慨中,已凸显出梁山组织的宗教神秘色彩;而流行于宋代的明教,确实又有“明教会”之称20。至于宋江请人翻译石碣天书,命圣手书生萧让“用黄纸誊写”、将好汉姓名“从头至后,尽数抄誊”,与众人择吉焚香、共同设誓;这与吃菜事魔教“尽录其乡村之人姓氏名字、相与诅盟”的宗教仪轨可谓毫无二致。
    其四,读者见惯不怪的另一个谜团,乃是《水浒》作者对待女性的态度。学者早就提出,《水浒传》中有一种“憎女”倾向21;书中女性凡有姿色者,统统是荡女淫娃;梁山好汉面对她们,似乎有一种不可理喻的刻骨仇恨,不但必欲杀之而后快,甚至死后还要剖腹摘心、肢解泄愤。反之,小说中的正面女性则为数不多;即使有,也大多形象苍白、粗鲁无女人气。以往人们讨论至此,总以为宋元民间习俗原本如此;或以为此类意识多出于游民阶层,他们游走四方、以帮派团伙为家,因而仇视、排斥妻子家庭22。
     然而我们翻阅宋元明话本,其中又并不缺乏美丽善良的女性形象以及温馨缠绵的婚恋故事。可知对妇女的贬抑与仇视,并非时代风气使然。即便受封建习俗及游民意识的影响濡染,某些作品流露出轻视、贬抑妇女的心态,却也未激烈到憎之恶之、必欲杀之而后快的程度。因此,与其说《水浒》作者抑或当时世风在妇女问题上患有心理疾病,倒不如另觅原因。
     其实排斥家庭、摒弃婚姻,正是摩尼教的教义之一。摩尼教的根本教义为“二宗三际”论。二宗指光明与黑暗、亦即善与恶两个世界;三际指初际、中际和后际,亦即过去、现在、未来。依摩尼教经典所叙,在初际,光明与黑暗、善与恶各守畛域,井河不犯。然自初际末始,黑暗开始侵袭光明王国,善恶双方展开激烈搏战。在互有胜负的恶战之中,代表光明的五明子为暗魔所吞食,光明黑暗相互胶著,难以分解。其后魔王战败,乃怂恿一对恶魔变为男女人形,亦即人类初祖亚当、夏娃。人类也因此成为暗魔的子孙,其肉体为黑暗分子所构筑,而囚禁于肉体之中的光明分子,则构成人的灵魂。此后亚当夏娃繁衍子孙,光明分子也随着新生命的诞生,不断被禁锢在新的人体内。其解脱之道,则只能等待生命的完结。
     依此理论,男女婚配、繁衍后代,乃是重演光明分子不断受拘禁的悲剧。故“男女不婚嫁,互持不语”23,便成为摩尼教的基本教义之一。相传摩尼临死前,波斯法官审问他:“你主张禁止婚姻,以促使世界的毁灭吗?”摩尼回答:“是的,我们应当断绝子嗣,使世界光明。”摩尼的死罪,也由此而判定24。
     由于反对婚姻及繁衍,则又涉及对妇女的忌讳。陆游《老学庵笔记》记录南宋明教徒的自辩之词,谓:“男女无别者为魔,男女不亲授者为明教。明教遇妇人所作食则不食。”足见该教对男女交往的忌讳所达到的程度。
     回顾《水浒》中的憎女倾向,也确实带有一种偏执乃至狂热的宗教味道。书中好汉几乎个个都是“打熬筋骨、不近女色”的苦行僧式人物。且书中很少提到好汉们的妻室;宋江、杨雄、卢俊义等虽有妻室,却都是杀掉妻妾之后上山的。武松则借替兄报仇的口实,杀掉了嫂嫂潘金莲。此外,燕顺、雷横、张顺、史进、石秀等,也都有虐杀妇女的记录25。林冲也是在妻子死后上山的,秦明的妻子则成为吴学究招贤妙计的牺牲品。算来上山后娶妻成家的,只有秦明和王英二人。他们的婚配皆由宋江所许诺,实则出于山寨政治的需要。
     此外,一部《水浒传》竟未提及众好汉的子嗣,这显然也有悖于儒家伦常。“老子英雄儿好汉”,一百零八位英雄的子嗣至少应有一个排;然而作者竟对此一字不提。这或许仍应归结于摩尼教反对婚姻、痛恨繁衍的教义影响。——直至《水浒后传》中,梁山英雄的子侄辈才陆续露面,不过那已是清初人续写的文字。摩尼教在元末农民起义中还曾产生过巨大影响,然入明后,摩尼信仰日渐衰靡。《水浒后传》的撰写,则是在“摩”风尽去的明末清初。
     其五,《水浒》作者对描写杀戮,有一种特殊的兴趣,甚至可以说,《水浒传》把描绘杀戮的“艺术”推向了巅峰。只要看看鲁智深如何三拳打死镇关西,武松如何在飞云浦、鸳鸯楼一昼夜连伤十九条性命,李逵又如何挥动双斧,向官军及看客排头砍去,便知此说不谬。至于书中所热衷描写的割头剖腹、凌迟食肉以及以人肉包子等情节场面,也都透出一股狠戾嗜血之气。这一切,大概仍应向素材背后的宗教信仰中寻找根源。
     摩尼教义本身,并无主张杀戮的信条。即使是站在贬抑摩尼教立场的《佛祖统纪》,也不得不承认“(摩尼教)不杀物命,故近于为善”26。然而该教一旦混杂于民间异端宗教,并为造反者所利用,便不能不适应形势,有所嬗变。据庄季裕引洪迈《容斋逸史》记述说:
    
     (吃菜事魔教)又谓人生为苦,若杀之,是救其苦也,谓之度人。度人多者,则可成佛,故结集既众,乘乱而起,日嗜杀人,最为大害。尤憎释氏,盖以不杀,与之为戾耳。
     此说虽与摩尼教教义不尽相符,然而又可视为中国民间对其教义的推演与发挥。摩尼教教义本身毕竟包含着反对繁衍、否定生命的基本因素,认为人类只有脱略形骸,才能释放光明分子,使世界恢复光明。信奉吃菜事魔教者因此将杀人视为“救其苦”,是“度人”;其言其行与摩尼教宗旨的内在联系,是不待详查而能明的。学者即指出:“当农民逼上梁山时(按此“梁山”系泛指,非指《水浒传》之梁山——引者),往往便抛弃了摩尼逆来顺受的那些训示,而利用其憎恶现实世界的说教来鼓动群众,利用其光明必胜的信念来激励战斗。”27
     附带说到,这种对教义的依违,还可见诸梁山好汉的饮食习惯方面。如素食是摩尼教重要教义之一,如信奉摩尼教者“不食荤茹”、“凡事魔者不肉食”等记载,屡见于史传记载。摩尼教认为植物中的光明分子较动物为多,故此提倡多食蔬果。而宋元民间“吃菜事魔”的别称,也缘此而生。梁山好汉的作风恰恰相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梁山藉以号召江湖的响亮口号之一。这又当如何解释?
     其实这并不奇怪。摩尼教素食主张之所以在宋元民间得到响应,大概还应从百姓日用经济上寻觅原因。史家认为,信教者“不肉食则费省,故易足”28,经济动因仍是信徒选择摩尼教的主要着眼点。然而教众一旦聚义山岗、打家劫舍,经济地位改观,自不免吃酒茹荤、大开食戒。这与吃菜事魔教在杀生问题上的立场变换,有着类似的原因。此其一。又本文只是强调《水浒》在创作过程中汲取了一些与摩尼教有关的农民起义素材,这并不意味摩尼教教义统摄了《水浒》的全盘创作。此其二。再者,摩尼教在传入中国的过程中,教义亦时有变通,有关摩尼教茹荤的记录,也屡见于文献记载。如李肇《国史补》卷下即谓:“回鹘常与摩尼议政,故京师为之立寺。其法日晚乃食,敬水而茹荤,不饮乳酪。”又《新唐书》卷二一七上《回鹘传》:“元和初再朝献,始以摩尼至。其法日晏食,饮水茹荤,屏湩酪。”可见在某些时候,摩尼教徒所力戒的,不过是乳制品之类。就此而言,梁山好汉食肉饮酒,与摩尼教义也并无重违。
     其六,仍回到小说第一回,《水浒》以被镇压的魔王出离地穴、侵入人间作为开篇,似乎也含有某种宗教象征意义。此一情节结构,在中国的传统神话传说中,找不到与之类似的情节原型。然而在摩尼教教义中,黑暗的地下正是囚禁暗魔的所在。英国的博伊斯教授根据摩尼教文献残片对神话中的“后际”情景作了生动描绘,谓在最后的大火中,“光明分子将作为最后之神得到自由,浮升至新乐园;而黑暗之物质将被囚禁,其监狱将被钜石所紧封” 29。——在《水浒》中,上清宫中的镇魔之穴,确实是被“可方丈围”的“一片大青石板”封锢着的。
    不过在摩尼教神话中,光明使者初人(又作原人或先意)与五明子,也都曾身陷地狱。“二宗三际”论即谓,当黑暗侵入光明时,光明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大明尊最初召来明使善母及初人与暗魔战斗。初人则以五明子(包括净气、妙风、明力、妙水和妙火五种光明分子)为甲胄,披挂上阵。不料他一战即败,昏倒在战场;作为甲胄的五明子也为暗魔所吞食。此后大明尊又召来明友、大般和净风与暗魔决战。三位明使建起高墙,将暗魔囚禁于黑暗地狱。净风还身入地穴,将初人救出。据说在有效阻止了暗魔的侵略之后,明使还有一项艰巨任务,便是将被暗魔吞食的五明子剥离出来,用以制造日月、星辰。而世界万物也多半是含有光明分子的暗魔遗体构成。如前所说,人类本身也兼有善恶二质。——总之,整个“中际”,都是光明与黑暗相互胶着、争斗不已的时期。直至世界被大火焚毁而进入后际,光明和黑暗才像初际一样再度分离。
     回头再看《水浒传》开篇的寓言:朝廷使者洪太尉打开伏魔殿“万丈深浅”的地穴,放出众多“魔王”,这似乎构成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宗教比喻。小说作者不得不立足于官方立场,用“魔”来称说农民起义的头领们。然而站在起义者的立场,这个比喻更像是明使将身陷魔窟的初人及五明子救拔出狱的光景。在小说第七十一回的篇首诗赞中,作者回顾英雄出世的情景,还不禁高吟“光耀飞离土窟间,天罡地煞降尘寰”,表现出鲜明的爱憎立场。
     类似摩尼教神话中“救拔受难者出地穴”的情节,在《水浒传》中出现了不止一次。如小说第五十四回叙“黑旋风探穴救柴进”,其实也利用了相同的情节原型。有意思的是,救人者与被救者的绰号相近,一为“黑旋风”,一为“小旋风”;而在摩尼教经典中,救人者为“净风”,被救者中则包括五明子之一的“妙风”。当然,这或许纯属巧合,并无他义。然而放在摩尼教影响的大背景下,却又是饶有趣味的细节。
     顺带说到,《水浒传》主要歌颂山东、河北等北方好汉,但小说叙述却莫名其妙地从江西信州龙虎山开始。——南宋建炎四年(1130),恰恰是龙虎山所在的江西贵溪县,爆发了信奉摩尼教的王念经起义。南宋大将刘光世率官军剿灭“魔贼”,“凡洗两县,杀人几二十万”。得到奏报后,连高宗皇帝也认为杀戮太过而“颦蹙久之”30。不知这样一场大屠杀,是否会在民间留下惨痛的回忆;而《水浒》起手便写龙虎山上清宫放走一群“魔王”,是否与这段历史有些许关系?
    其七,《水浒》中某些情节意象是其他作品中所没有的,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笔者曾在《水浒传中的夷坚志材料》一文31中指出,因鸦栖于树造成环境污染而导致拔树行为的情节素材,可能来自《夷坚》乙志卷六的《榕树鹭巢》。然而在该文中,预备伐树的薛直老夜梦神人恳请,接着便是大雨三日,鹭群尽徙,伐树之举终未施行。《水浒传》中这棵柳树却是被鲁智深连根拔起的。
    假如前面的几点论述真的揭示了《水浒传》中存在着某些摩尼教影响,那么我们又不能不到摩尼教经典中去寻找拔树情节的原型。在摩尼教经典中,树的意象大量出现,被反复称说。树又分两种,一曰“光明活树”,一曰“黑暗死树”。在汉译摩尼经典中,前者又称“生命树”、“甘树”、“善树”、“常荣宝树”等;后者则被称为“五毒死树”。
    今存的摩尼教唐译残经中,描摹五种毒恶死树的文字多达数百言。如第一种死树代表“无明暗相”,“其树根者自是怨憎,其茎刚强,其枝是嗔,其叶是恨,果是分拆,味是泊淡,色是讥嫌”;第二种则代表“无明暗心”,“其树根自是无信,其茎是忘,枝是谄惰,叶是刚强,果是烦恼,味是贪欲,色是拒讳”……,如此等等,故应将其统统“伐却”。而净风从地狱中救出初人后,也确实重返暗坑,将黑暗死树连根砍掉,令其不得再生。
    也就是说,以树为喻来象征光明、黑暗二宗境界,是摩尼教经典的一大叙事特点。如果《水浒传》作者真的对摩尼教有所接触和了解,他是应当熟悉这一比喻的。那么他让小说中这位光明坦荡、代表了正义力量的“花和尚”,将一株寄生着讨厌乌鸦的恶树连根拔起,这除了意欲显示鲁智深的神力之外,是否还有某种神话象征意义?
    值得注意,在小说第九回中,鲁智深还有一次斫树之举。他于野猪林救出林冲后,一路护送至沧州。临别时问两个解差:“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轮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道:‘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这一次,树木代人受过,直接成为恶人的化身。而小说家两次写斫伐树木,是否因经典在前,有所模范?
    其八,似乎是信手拈来,《水浒传》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地方,提到“光明寺”。小说第二十七回,张青自报家门说:“小人姓张名青,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间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
    这里所说的光明寺,有可能是指摩尼教寺院。史载摩尼教传入中国后,最早建立的寺院即以“光明”命名。《佛祖统纪》卷四一谓:“大历三年,敕回纥奉末尼者,建大云光明寺。”大历六年在荆、扬、洪、越诸州建立的摩尼教寺宇,也都称“大云光明寺”。不知光明寺的独特称谓,至宋元时是否被摩尼教寺院继承下来?至少,今日遗迹尚存的福建泉州华表山摩尼草庵的摩崖石壁上,尚刻有“清净光明”的口号。——若《水浒》中提到的光明寺果与摩尼教有关,则又可为小说的摩尼教背景,添一佐证。
     其九,让我们看看宋江的表字和绰号。在《水浒》众好汉中,宋江名号最多:表字公明;又有“黑宋江”、“孝义黑三郎”等诨称。较正式的绰号则有两个,一是“及时雨”,一是“呼保义”32。与只有一名一号的大多数水泊英雄相比,宋江在享用名号上颇为奢侈;但某些字号来历不明、含义隐晦,也让研究者费尽心思。
     例如宋江的表字“公明”,便令人费解。古人的名与字有相互发明之效,然而我们实在看不出“公明”与“江”之间有何关联。“明”字原意为日月之光,引申为明亮、明白、聪明、贤明,都与“江”字无涉。——然而联系到《水浒》故事与摩尼教的关系,则“明”字正是涉及该教教旨:“明教”“明尊教”“大明尊”“明使”、“五明子”……无一不以“明”字为号。宋江若果系信奉摩尼教的义军领袖,其姓字名号中,正应端端正正嵌着一个“明”字。
     至于宋江的绰号,书中对“及时雨”的解释颇为清楚,乃因江湖豪杰“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然而关于“呼保义”的含义,则言人人殊,迄无定论。按“保义”为“保义郎”的简称,本是宋代品级较低的武官职衔。笔者同意这样的说法,即两宋之际,统治者常将保义郎授予乡社民兵首领,这与宋江的“强人”身份正合33。分歧之处,则是对“呼”字的理解。龚开《宋江三十六赞》谓宋江“不假称王,而呼保义。岂若狂卓,专犯忌讳”;这里将“呼”字理解为称呼,似乎难说准确。余嘉锡取龚开之说,认为“呼者自呼之简词,殆亦当时俗语。曰呼保义者,明其非真保义也”34。学者王利器也持此看法。笔者不敢轻诋前贤,然窃以为“保义”本非高官,当作绰号也就罢了,还要宣称并非官封、乃出于“自呼”;造反头领宋江的魄力毋乃太小乎?将这样的“谦称”绣于战旗,揭于战阵,是不足以威慑敌人、鼓舞士气的。
     笔者以为,若《水浒》故事果与摩尼教信仰有关,则“呼保义”之称,很可能仍与摩尼教教义有关。一来,摩尼教神话中有呼、应二神。据教义阐述,当大明尊首次召唤初人及五明子与暗魔战斗败北后,又进行了“第二次召唤”,净风奉命走到黑暗地狱边缘,大声呼唤初人,初人则应声而答。这一呼一应之间,便产生了两位神,一谓“呼神”,一谓“应神”;在汉译《摩尼教残经一》中,前者译为“呼嚧瑟德”,后者译为“勃(口)喽穙(口)德”。此二神分别为净风第六子与初人第六子,象征着明尊对战败的光明分子的挂念以及后者对前者的向往。而宋江“呼保义”之“呼”是否与“呼神”有关,似可设一假定。在早期《水浒》故事中,宋江正可假托“呼神转世”,借向世人传达大明尊的召唤为名,组织反抗队伍。
     此外,在摩尼教中国传播史上,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呼禄法师,也有可能对“呼保义”绰号产生启迪作用。据明人何乔远《闽书》卷七记载:
     会昌中汰僧,明教在汰中。有呼禄法师者,来入福唐,授侣三山,游方泉郡,卒葬郡北山下。
     这段文字记述了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因灭佛而殃及摩尼教的一段史事。其实早在公元 843 年,武宗已下令敕禁摩尼教,没收摩尼寺院财产,驱逐摩尼传教师。当时有位呼禄法师避祸于福建泉州,在那里继续传教,死后便葬在泉州城北老君山下。呼禄法师在闽地名声很大,他的庐墓也成为一方胜迹,为后人所瞻仰凭吊。南宋学者朱熹有《与诸同僚谒奠北山》诗,便记述了凭吊呼禄法师墓的经过和感想35。对这样一位摩尼教先知先贤,后来者正不妨袭用他的姓字,以号召教众。
     宋江原型若果是一位假托摩尼教神灵或先知的宗教领袖,又恰恰有着“保义郎”身份,则“呼”姓附以“保义郎”之官衔,正可称之为“呼保义”。而宋江之表字“公明”、绰号“呼保义”,至此也有了指归一致的诠解,均可由摩尼教信仰中找到根据。
     《水浒》故事的发展成型,与宋元摩尼教在东南一带的复兴相重叠;而《水浒》与摩尼教信仰又刚好在民间反抗这一主题上交汇碰撞。因此摩尼教对《水浒传》的影响,几乎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仅在于,这种影响的程度和范围究竟有多达?具体到小说文本,又涉及到哪些具体内容?本文试图通过小说中“误走妖魔”的寓言、书中所反映的特殊人际关系、“天降石碣”背后的宗教仪轨、作者的憎女心态及嗜杀情结、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含义以及宋江绰号的内蕴等方面进行探讨,从一个新的视角对小说作一点析解尝试。
     在中国,小说一向被视为小道,保存下来的文献资料少得可怜。就某一具体问题的论证而言,更面临着缺乏“铁证”的尴尬。然而当众多可供利用的蛛丝马迹聚合在一起,通过合理的推演归纳而产生出倾向性一致的结论时,这种探究也便有了一定的参考价值。本文的撰写,即抱着这样一种初衷及期待。
    【注释】
    ①据陈垣《摩尼教入中国考》辨证,这里的“二襘子”当即“二宗”,“牟尼教”即摩尼教,“明教”亦摩尼教;而“四果”应为佛教“白云宗”,非摩尼教。
    ②陆游《陆放翁全集·老学庵笔记》卷十:闽中有习左道者,谓之明教。……至有士人宗子辈众中自言:“今日赴明教斋。”……又或指名族士大夫家曰:“此亦明教也”,不知信否。
    ③陈垣《摩尼教入中国考》,载于《陈垣史学论著选》(上海人民,1981)。
    ④本文中有关摩尼教的内容,参考了陈垣《摩尼教入中国考》(载《陈垣史学论著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林悟殊《摩尼的二宗三际论及其起源初探》、《宋代明教与唐代摩尼教》、《吃菜事魔与摩尼教》等文(见《摩尼教及其东渐》,北京:中华书局,1987)及林悟殊《古代摩尼教》(载《世界古今宗教史话》合订本一,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⑤杨仲良《通鉴长编集散事本末》卷141“讨方贼”。
    ⑥参见林悟殊《世界古今宗教史话(合订本)·古代摩尼教》(商务印书馆,1991)页262。
    ⑦《水浒》故事的传播与写定主要是在南方进行的。关于此点,可参看拙作《水浒源流新证》第二章“关于‘吴读本’水浒传”21、22“梁山水泊何处寻”(上、下),拙文《水浒与江西》(载日本《中国古典小说研究动态》第五号页1~7)。
    ⑧这里是以百回本计算。
    ⑨此例已经陈登原在《水浒事语所知录》(载《文学遗产增刊》第九辑页130-136,1962)中指出。
    ⑩见《水浒传》第九十七回。
    ⑩①华文出版社,2002。
    12余嘉锡《宋江三十六人考实·呼保义宋江》:“碣石村,盖即宣和遗事中之石碣村。然泊宅编称睦州青溪县碣(土)村居人方腊。遗事谓晁盖住郓城县石碣村,而此又以石碣村为即宋江所据之梁山泊。三人行事相类,乃其所居之地名,亦巧合如此。恐草野传闻,不免转相附会。诗言‘或云此是石碣村’,疑之也。”
    13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三七。
    14《佛祖统纪》卷四八引《夷坚志》逸文:“其经名二宗三际。二宗者,明与暗也。 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大中祥符兴《道藏》,富人林世长赂主者,使编入藏,安于亳州明道宫。”
    15黄莹修、陈耆卿纂修《嘉定赤城志》卷三七“风土门”有宋人李守谦所作《戒事魔》十诗:其中一首有“金针引透白莲池,此语欺人亦自欺”句,即将白莲与吃菜事魔混为一谈。
    16同上。
    17《宋会要辑稿》100册职官70黜降7谓钟相等“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及有仇隙之人”。
    18庄季裕《鸡肋编》卷上谓方腊起义军“尤憎释氏,盖以不杀,与之为戾耳”。
    19见《水浒》第七十一回。
    20《佛祖统纪》卷四八引《夷坚志》有“吃菜事魔,三山尤炽。……称为明教会”之语。
    21较早持《水浒》憎女之说者为周作人,参见《知堂回想录》一九四《拾遗》戊“读小说”。
    22孙述宇《水浒的艺术、心态》一书及王学泰《论水浒传中的主导意识——游民意识》(载《文学遗产》1994年第5期),均有类似论述。
    23《佛祖统纪》卷39。
    24参见林悟殊《摩尼的二宗三际论及其起源初探》,载林氏《摩尼教及其东渐》。
    25燕顺杀了刘高之妻(第35回),雷横于用枷打杀唱诸宫调的白秀英(第51回), 张顺杀了妓女李巧奴及虔婆(第65回),史进于杀掉妓女李瑞兰及虔婆等(第69回)。 石秀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杨雄杀潘巧云(第46回),实因石秀所致。
    26《佛祖统纪》卷五十四。
    27林悟殊《摩尼的二宗三际论及其起源初探》。
    28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十六。又《佛祖统纪》卷五十四也说:“大抵不事荤酒,故易于裕足。”
    29转引自林悟殊《摩尼的二宗三际论及其起源初探》。
    30《宋会要辑稿》一七八册“兵”一三“捕贼”下。
    31载《明清小说研究》1999年第2期,页61-69。
    32见《水浒传》百回本第十八回。
    33具体论述,可参见拙作《试论水浒传的悲剧历史底蕴——从梁山泊与祝家庄、曾头市的同构关系说起》载《文学遗产》2002年第3期页89—101。
    34参见余嘉锡《宋江三十六人考实·呼保义宋江》(载《余嘉锡论学杂著》,中华书局,1963)。
    35据考“呼禄”一词并非人名,乃是中古波斯语 xrwhxw'n 的音译,意为传教师。又据唐代摩尼教规定,摩尼教寺院设有“尊首”三人,居第二位者称“呼嚧唤”,译为“教道首”,其职责是“专知奖励”。(参见林悟殊《宋代明教与唐代摩尼教》、《敦煌本摩尼光佛教法仪略》文,载林氏《摩尼教及其东渐》一书);不知此“呼嚧唤”与“呼禄”又有何关系?
    原载:《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第一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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