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文学同其他文学题材的创作一样，已经取得了可圈可点的成绩，产生了一大批影响深远的作品。警察作家这个创作群体，依托长期的生活积累，进行着勤奋的创作，其作品展示了人性的善和恶，多角度地反映了公安领域的真实生活，展现了今日人民警察的风采。但是公安文学不论怎么为惩恶扬善的行为击鼓呐喊，但如果写的是文学作品，文学性问题就必然是公安作家们在创作中需要面对的问题。而谈到文学性，其中的关键之一就是作品中人物的塑造。在作品中，要塑造出一个生气贯注的形象，一个立足于现实而带有彼岸性质的人物。在这方面，李春良的长篇小说《天堂之网》做得还是较为到位的。
    在小说创作中，影响人物塑造的因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文学的向度。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小说创作之初，作家思维出走的方向就是小说行进的方向，小说行进的方向会影响着人物的塑造和人物的走向。其实，任何一部作品成型的过程，都是一个作家向自己所塑造的世界和人物行进的轨迹，所以作家内心的朝向在创作之初就决定了他所创作的作品的面目、他所塑造的人物的面目。当然，公安题材小说应该往文学的深处行进，往人性的深处行进，不能满足于案件破获过程的简单记述，要做到这些，需要有相当的生活积累与文学经验。
    在小说《天堂之网》中，李春良较好地塑造了主人公李琰的形象。因为写一个警察，很容易掉到前人挖的陷阱里去，这个陷阱就是要将人物写得更为丰富，既要有警察的刚毅、机智和勇敢，还要有普通人的缺陷。其实，不论是一个什么职业的人物，作家只要“照着写”，而不是“想着写”，作品中出来的那个人物肯定是丰满的，有血有肉的。因此，李春良在塑造李琰这个警察时，一直在照着李琰这个警察的本性写。这个警察与自己的妻子笑怡在教育孩子、照顾家庭的时候，分工明确，责任心强，但夫妻之情似乎很淡。这个警察面对同为警察的校友苏丽雅，努力克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又极其享受地感受着她的温暖。李琰慷慨地资助林丽、林玲，自己却还是藏有一点私心等等。于是我想，小说如果能照着生活的面目来写，也许就能将生活和人性写得更加复杂而饱满。
    在公安文学中，应该有关于案件侦破的描写和对优秀警察形象的塑造，舍弃了这些，公安文学就失去了它的特质。《天堂之网》写了3个案件，即夏秋菊上访的“10·27”案和王莲花上访的“6·11”重大交通事故逃逸案，还有一个“不作为考核指标”的梅市“7·20”系列杀人案，这使得小说的基本框架树立在读者的面前。有了这样一个基础，李春良才能围绕这些案件去塑造形象，去展现事件本身的冲突和体现在人身上的价值观念的复杂，从而借助小说这一形式来表达对生活本质的思索和理解。应该说《天堂之网》将警察的职业特点以及与此相关联的生活、情感和心灵世界都做了大幅度的开掘，作者将笔下的人物放在善良丑恶与是非曲直中来考量，将一个个有血肉的人物推到了我们面前。特别是在李琰这个人物的身上，作者倾注了自己的大量心血，虽然他有一般人的欲望、焦虑、喜好、爱憎，有着自己在激烈的利益冲突和价值观念中的偏私，但他有破案的经验，对群众有责任心，对工作倾尽心力，对案件受害人亲属给予关心，对同事给予爱护。在安静的时候，他时常会假想那个自己追踪已久的嫌疑人的面目特征和行动轨迹，甚至想到使自己精神错乱的程度，最终不得不住进医院。应该说，李琰是一个具有自己性格的鲜活人物，这个人物的塑造对于提升整部作品的质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可以说，人物的塑造靠的是作家思维的走向和选择，公安文学的思维也应该循着这样一个路数来写，李春良的创作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事例。所以公安作家要做的是，既要让作品贴着扣人心弦的案件，又要让作品飞到理想的高处；既要写到警察的艰辛与执著、离别与团聚、委屈与清贫、付出与收获，也不能回避警察作为人的那种性格的缺陷，与屈服于生活的无奈；既要有能力写案件侦破的血雨腥风，也要有能力深入到人性深处去进行挖掘。就这点来说，公安题材的作品具有天然的优势，这点在《天堂之网》中体现得很明显，但它的劣势也是在此，因为在人性方面做的文章过多，那么在塑造警察的正面意义时，总觉得这倒成了一种拖累。李春良在创作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将这方面的问题拿捏得也恰到好处，他有自己对于公安题材创作的独特理解，有自己的跨越与突围，既写出了警察真实的生存状态，也写出了警察更接近人性的一面。
    有时我想，一个公安作家在塑造人物时，首先面对的是什么，首先克服的又是什么，这其中暗含的是公安文学如何实现文学性的问题。既然文学展开的是一个非现实的世界，是一个彼岸性的、具有乌托邦性质的世界，如果对此的理解出现了失误，那么作家的创作就很容易走入一种误区。如果塑造出来的那个世界过度强调以美为标准，将审美泛化，它就很容易在实践中将文学做成美学；如果一个作家过度强调它的价值体系，超越了文以载道的界限，它又很容易沦为一种机械的政治工具。《天堂之网》的高明之处在于并没有让人物和情节淹没了生活的真实，而且很好地处理了主人公与其他人物的关系问题，这是确保《天堂之网》成为一部优秀的公安题材长篇小说的关键因素之一。从中也可以看出，为了确保公安文学的文学性，在创作中，有必要重新考虑案件破获与人物塑造的关系，有必要从为公共利益牺牲的描述，转换到作家主体对于公安生活的重新评估；有必要将文学所累积的精神资源有鉴别地容纳和吸收。如此，公安文学才会从其他题材文学中受惠或汲取养分，完成它对文学性的渴求。

责任编辑：张雨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