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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知识、地方知识与当代中国文学研究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未知 newdu 参加讨论

 李怡

【内容提要】当代中国文学研究的发展演变与整个知识系统的转化演进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不仅勾画了迄今为止文学研究的学术走向,而且也将为未来的学术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当代中国文学研究,存在一个“世界知识”与“地方知识”交互作用的过程。考察分析“知识”系统的这些变动,特别是我们对“知识”系统的认识和依赖方式,将折射出学术发展过程中一些值得注意的重要问题,促使我们做出新的自我反省。

【关 键 词】世界知识/地方知识/当代中国文学

 

一、渴求“世界知识”的当代中国文学研究

当代中国文学研究中,“世界”的知识框架是在新时期的改革开放中搭建起来的。“世界”被假定为一种合理的知识系统的表征,而“我们”中国固有的阐释方式是充满谬误的、不合理的。新时期中国文学研究是以对“世界”知识的不断充实和完善为自己的基本依托的,这样的一个学术过程,在总体上可以说是“走向世界”的过程。“走向世界”凸显了刚刚结束十年内乱的中国欲融入世界,追赶西方“先进”潮流的渴望。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界乃至中国学术界“走向世界”呼吁的背后,是整个中国社会对冲出自我封闭、迈进当代世界文明的诉求。在全中国“走向世界”的合奏声中,走向“世界文学”成了新时期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第一推动力”。由此,当代中国文学研究努力以中国之外“世界”的理论视野与方法为基础,以国外引进的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三论”(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为起点,经过1984年的反思、1985年的“方法论年”,西方文学理论与批评得到了最广泛的介绍和运用,从根本上引导了当代中国文学批评的主潮。

当代中国文学研究也是以中国之外的“世界”文学的情形为参照对象的,比较文学成为最主要的研究方式,该研究领域汇集了当代中国文学研究非常优秀的学者,中国学术界在此贡献出了自己最重要的成果。新时期中国学人重提“比较文学”首先是在外国文学研究界,然而却是在一大批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介入,或者说是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将它作为一种“方法”引入之后,才得到长足的发展。有学者指出:“我们称之为‘新时期’的文学研究,热热闹闹地搞了十多年,各种新理论、新观念、新方法都‘红’过一阵子,‘热’过一阵子,但‘年终结账’,细细一核算,我认为在这十几年中扎根扎得最深,基础奠定得最牢固,发展得最坚实,取得的成就最大的,还是最初‘红’过一阵而后来已被多数人习焉不察的比较文学。”①

当代中国文学研究设立了以“世界”文学现有发展状态为自己未来目标的潜在意向,并由此确立了文学批评的价值取向。曾小逸主编《走向世界文学》一书囊括了后来成为本学科主力的大多数学者,集中展示了那个时期的学者面对“走向世界”这一时代主题的精彩发言,该著还在“导论”中阐释“走向世界文学”的历史与现实根据。更年轻一代的学人对于马克思、歌德“世界文学”著名预言的接受,对于“走向世界”这一诉求的认同都与曾小逸的这篇“导论”大有关系。一时间,仅仅局限于中国本身讨论问题已经变成了保守封闭的象征,而只有融入“世界”、追逐“世界”前进的步伐,才可能有新的未来。

1990年之后,我们重新质疑了将“中国”自绝于“世界”之外的思维方式,更质疑了以“西方”为“世界”,并且迷信“世界”永远“进化”的观念。然而,无论我们后来的质疑具有多少合理性,都不得不承认,一个或许充满认知谬误的“世界”概念与知识,恰恰最大限度地打破了闭锁的思维,让我们在一个全新的架构中来理解自身的生存环境与生命遭遇。这就如同一百多年前,中国近代知识分子重启“世界”的概念,第一次获得新的“世界”知识那样。“世界”一词源自佛经。《楞严经》称:“世为迁流,界为方位。”也就是说,“世”为时间,“界”为空间,在中国文化的漫长岁月里,除了参禅论道,“世界”一词并没有成为中国知识分子描述他们现实感受的普遍用语。不过,在近代日本,“世界”已成为知识分子描述其地理空间感受的新语句,当时中国的知识分子在谈及日本见闻的时候,也将“世界”引入文中,例如王韬的《扶桑游记》、黄遵宪的《日本国志》。20世纪初,留日中国知识分子掀起了日书中译的高潮,其中,地理学方面的著作占了相当大的数量,“大部分地理学译著的原本也是来自日本”②。随着中国留学生陆续译介的《世界地理》、《世界地理志》等论著的广泛传播,“世界”成为整个中国知识界的基本词语。“世界”一词回传中国,也是中国知识分子认知现实的基本框架——地理空间观念发生巨大改变的过程: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以中国为中心。是的,在一百年前,正是中国中心的破灭,才诞生了一个更完整的“世界”空间的概念,才有了引进“非中国”的“世界”知识的必要。

二、“地方知识”

20世纪90年代以来,学界开始反思,这些以西方化的“世界”知识为基础的思维方式会在多大程度上压抑和遮蔽了我们的“民族”文化与“本土”特色?我们是否会在不断的“世界化”追逐中沦为西方“文化殖民”的对象?

其实,一百多年前“世界”知识进入中国知识界的过程已经告诉我们一个重要事实:在外来的(西方的)“世界”知识输入中国的同时,也伴随着主体自我意识的发展壮大,本土的、地方的知识恰恰也获得了生长的可能。一百多年前的留日中国学生在获得“世界”知识的同时,也表现出了强烈“乡土关怀”。本土经验的挖掘、“地方知识”的建构与“世界”知识的引入一样令人瞩目。他们纷纷创办的反映其新思想的杂志,绝大多数以各自的家乡命名,《湖北学生界》、《直说》、《浙江潮》、《江苏》、《洞庭波》、《鹃声》、《豫报》、《云南》、《晋乘》、《关陇》、《江西》、《四川》、《滇话》、《河南》,等等。在这些以“地方性”命名的思想表达中,已经没有了传统士人的缠绵乡愁,倒是充满了重审乡土空间的冷峻、重估乡土价值的理性以及突破既有空间束缚的激情。我们看到的分明是一次次精神的“还乡”,他们在精神上重返自己原初的生存世界,以新的目光审视它,以新的理性剖析它,又以新的热情激活它。

出于对普遍主义与本质主义的批判立场,克利福德·格尔兹教授(Clifford Geertz)提出了“地方性知识”这一概念,并在《地方性知识》一书中有过深刻的表述。“所谓的地方性知识,不是指任何特定的、具有地方特征的知识,而是一种新型的知识观念。而且地方性或者说局域性也不仅是在特定的地域意义上说的,它还涉及在知识的生成与辩护中所形成的特定的情境,包括由特定的历史条件所形成的文化与亚文化群体的价值观,由特定的利益关系所决定的立场、视域等。”它要求“我们对知识的考察与其关注普遍的准则,不如着眼于如何形成知识的具体的情境条件。”③ 作为后现代主义思想家,格尔兹强调的是那种有别于统一性、客观性和真理的绝对性的知识创造与知识批判。这里我们没有必要用这样的论述来比附一百年前中国知识分子的“地方意识”的萌发,但是,在对西方现代化的物质主义保持批判性立场中讨论中国“问题”,却是像鲁迅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基本选择。当近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提出诸多地方“问题”时,他们当然不是仅仅为了展示自己的地方“独特性”,而是表达自己所领悟和思考着的一种由特定区域与“特定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价值追求。而任何一个不带偏见地阅读了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的人都可以发现,这些价值追求既不是西方文化的简单翻版,也不是地方历史的简单堆积,它们属于一种建构中的“新型的知识观念”。

所以,近代中国知识分子这种依托地方生存感受与乡土经验的思想表达,分明不能被我们简单地视为“外来”知识的移植和模仿,更不属于所谓“文化殖民”的内容。同样,在新时期的当代中国文学批评中,在重点展示西方文学批评方法的同时,也出现了“文化寻根”,虽然后来我们对这样的“寻根”还有诸多的不满;90年代以降,文学与区域文化的关系更成为文学研究的重要取向。竭力倡导“走向世界”的现代学人同样没有忽视中国文学研究的地方资源问题,在“后现代主义”质疑“现代性”、后殖民主义批判理论质疑西方文化霸权对中国影响之前,他们就理所当然地发掘着“地方性”的独特价值。1989年,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苏州年会就以“中国现代作家与吴越文化”作为议题之一,在一些学者看来,“20世纪中国新文学是在西方近代文学的启迪下兴起的。但就具体作家而言,往往同时也接受着包括区域文化在内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有时是潜移默化的濡染,有时则是相当自觉的追求。”④ 在中国当代批评家的眼中,引入“地方性”视野既是一种“丰富”,也是一种“尊严”,正如一位学者所概括的那样:“在谈论‘中国文化’、‘中国民族性’、‘中国文学的民族特色’这些话题时,我们便不会再迷失在空论的云雾中——因为绚丽多彩的地域文化给了我们无比丰富的启迪。”“当现代化大潮正在冲刷着传统文化的记忆时,文学却捍卫着记忆的尊严。”⑤ 在这里,“地方性”背景已经成为中国学者自觉反思“现代化大潮”的参照。

三、“知识”与自我意识、自我体验

以上的历史进程似乎告诉我们,“世界知识”与“地方知识”完全可以摆脱“二元对立”的状态,而呈现出彼此激发、相互支撑的关系,中国文学从近代到当代的演化就说明了这一点。

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穿越了这些表层的知识对立,形成着更内在的连接和共谋呢?笔者认为是作为“知识”创造主体的人本身,具体而言,也就是中国知识分子自己的精神建构能力,在“知识社会学”盛行的今天,我们的文化研究与文学研究言必称“知识考古”,但离开了人的精神发展史进行客观的“考古”其实并不能洞察问题的本质。

考察中国近代以来的文学演化历史,我们可以发现,在“世界知识”与“地方知识”相互支持的关系构架中,起关键性作用的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自我意识的成长。对于文学批评而言,自我意识的饱满和发展是发现和提炼全新的艺术感受的基础,只有善于发现和提炼新的艺术感受的文学批评才能推动人类精神的总体成长,才能促进人生价值新的挖掘和发扬。在辨别种种“知识”的姓“西”姓“中”或者“外来”与“本土”之前,更重要的是考察这些中国知识分子是否将独立人格、自由意志与人的主体性作为自觉的追求。换句话说,在“知识”层面将“世界”与“本土”暂时“割裂”并不要紧,引进某些“外来”的偏激“观念”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作为知识创造者的我们是否获得了自我精神的丰富与成长,或者说自我精神的成长是否成为一种更自觉的追求,如果这一切得以完成,那么未来的新的“知识”的创造便是尽可期待的,从“世界知识”的引入到“地方知识”的重新创造,也自然属于题中应有之义,而且这样的“地方知识”理所当然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

从“世界知识”的看似偏颇的输入到“地方知识”的开放式生长,这样的过程原本没有矛盾,因为知识主体的自我意识被开发了,自我创造的活性被激发了。在近代中国的思想演变中,浸润于日本“世界知识”的鲁迅提出的是“入于自识,趣于我执,刚愎主己”,即返回到人的自我意识⑥。在上世纪80年代,不无偏颇的“方法热”催生了文学“主体性”的命题:“我们强调主体性,就是强调人的能动性,强调人的意志、能力、创造性,强调人的力量,强调主体结构在历史运动中的地位和价值。”⑦ 虽然那场讨论尚来不及深入展开。

过于重视“知识”本身的辨别和分析,极大地忽略了“知识”流变背后人的精神形态的更重要的改变,由此我们常常陷入中/外、东/西、西方/本土的无休止的纠缠争论中,这样一来,包括中国文学批评家在内的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创造过程,并没有得到更仔细的观察和有说服力的阐释,其精神创造的成果没有得到系统的总结,其所遭遇的困难和问题也没有得到深入细致的分析。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认为,现当代中国文学研究与“世界知识”、“地方知识”的关系又属于一种独特的“依托—超越”的关系,也就是说,我们的一切精神创造活动都不能不以“知识”为背景,是新知识的输入激活了我们创造的可能,但文学作为一种更复杂更细微的精神现象,特别是它充满变幻的生长“过程”,却又不是理性的稳定的“知识”系统所能够完全解释的,对于文学创作与文学研究的考察描述,既要能够“知识考古”,又要善于“感性超越”,既要有“知识学”的理性,又要有“生命体验”激情,作为文学的学术研究,则更需要有对这些不规则、不稳定、充满偏颇的“感性”与“激情”的理解力与阐释力。

人类不仅是逻辑的知性的存在物,也是信仰的存在物,是充满感性冲动与生命体验的复杂存在。中国文学现代化问题的研究曾长期受制于对中国作家理性知识的清理和分析,严重忽略了知识分子作为感性生命存在的种种体验,更因此忽视了以这些生命体验为基础所产生的艺术的创造力。其实,“体验”更直接地联系着我们自己的生存方式,包括美学趣味、文学选择在内的人类文化现象的转变,归根结底可以说就是体验——包括体验内涵与体验方式——的转变,这还是西方20世纪思想家与美学家的一个重要发现。

自近代、现代到当代,中国文学现象的发生发展,不仅是与新“知识”的输入与传播有关,更与“知识”的流转,与中国知识分子对“知识”的“理解”有关。我们今天考察这样一段历史,不仅需要清理这些客观知识本身,更要分析和追踪这些“知识”的演化过程,挖掘作为“主体”的中国知识分子对这些“知识”的特殊感受、领悟与修改。换句话说,今天最需要的不是对影响中国文学的这些“中外知识”的知识论式的理解,而是厘清种种的“知识”与现代中国人特殊生存的复杂关系,以及中国知识分子作为创造主体的种种心态、体验与审美活动,所谓的“知识”也不单是客观不变的,它本身也必须重新加以复述,加以“考古”的观察。这一切的背后,都一再提醒我们特别注意中国知识分子的自由感受、自我生成的精神世界。正如康德对文艺活动中自由“精神”意义的描述那样:“精神(灵魂)在审美的意义里就是那心意赋予对象以生存的原理。而这原理所凭借来使心灵生动的,即它为此目的所运用的素材,把心意诸力合目的地推入跃动之中,这就是推入那样一种自由活动,这活动由自身持续着并加强着心意诸力。”⑧

 

注释:

① 王富仁:《说说我自己》,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5页。

② 邹振环:《晚清西方地理学在中国》,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244页。

③ 盛晓明:《地方性知识的构造》,《哲学研究》2000年第12期。

④ 严家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与区域文化丛书·总序》,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⑤ 樊星:《当代文学与地域文化》,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1页。

⑥ 《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50页。

⑦ 刘再复:《论文学的主体性》,载《文学主体性论争集》,红旗出版社1986年版,第3页。

⑧ 康德:《判断力批判》上卷,宗白华译,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第159~160页。

【作者简介】李怡,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转自:《天津社会科学》2010年2期)

(责任编辑:张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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