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所以为诗,它在文学中能成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在文化领域及各个领域的热闹中,是否应该有些这一文体的基本特征?对此,可能许多人都不能达成一致。此时,读到诗人高专的诗集,引发了我想谈点什么的念头。 然而,偶然看到有文章讲到高专的《别坐等天明》,作者认为这是诗人这本诗集的基调,这让我想到:仅从这首诗的文本看,它到底在喷发作者哪一种人生的热情?这首诗写那“一次次/勇猛搏杀后/你/疲惫躺卧病榻”的人,“奋斗一生/看不见光明/每活一秒也要使黑暗/减薄一寸……”似乎是一位普罗米修斯型的盗火者。这里的“他”是确有人物原型,还是黑暗与光明的冲突在作者心灵中投影的外化?这些都无碍读者对文本的认识。年轻人入世,浪漫热情的憧憬、期待、幻想,一旦发现它与现实脱节,甚至感到现实的无情,在任何时代都很正常。何况,诗人主观上还祈望“一粒火星飞坠”黑暗之中,它也“顷刻间将化为灰烬”呢!另一首《柴的自白》,也有类似的表白。不论对此心态该作何种评论,我们总还能从中看到青春的纯情、天真之诗质。这是人生磨砺的开始,也是感情入世的过程。思想、艺术的成熟,这些都是无法超越的过渡。 这让我想到高专的《1996年10月28日凌晨1点》,看来是一首纪实诗。它写作者此时遇到一位捡垃圾的妇人睡卧在人行道的梧桐树下,上前唤醒她,想与她交谈。然而,“像睁开眼就习惯对垃圾分门别类进行整理/她先看看我俩是不是垃圾,归属哪类/只有垃圾才能让她清醒兴奋/垃圾是她的馅饼是身上的棉被/是照亮她的那缕阳光/垃圾之外一切都不再有意义……”她这样倒卧在人行道的梧桐树下,睡不了多久:“清洁工人的扫帚将搅醒她/她还将毫无遮掩地抵御黎明前的寒潮/天明,她还得像寻找失散的孩子一样/四处寻找垃圾……”风刮走一纸垃圾时,她“失去控制”地“挥手大吼”。妇人捡垃圾,虽然客观上是为“环保”出力,实际上是流落街头,衣食无着而从中找她的“馅饼”、“棉被”、“阳光”的生存挣扎。所以风刮走她收集的“一纸垃圾”,她也“失去控制”地“挥手大吼”,是让人心酸的感动。这里,若仍然将诗看作“语言的艺术”,需要诗人打磨、完善的空间还很大。可是,15年前的那一刻,诗人对弱势群体的爱心、感叹,以及未曾写出来的感情,总体上说,都是诗人善心的表达。善心也是诗心,这是不会错的。 在“多元”的时代,读诗的人自然也是“多元”的。我只能以个人之所想,从《高专的诗》看到他的诗心。当然,诗心不能代替书面的语言艺术所构建的艺术品,但它毕竟是泉的源。像他写那“不是鸟,却像鸟一样/在枝头作最后的顾盼后/又不分季节地迁徙,去塑造另一棵参天大树”的《建筑工人》,在房价和买房、住房已成为每日新闻的热点话题时,虽然那些“不劳而获好逸恶劳大腹便便血脂偏高”者可以不屑一顾,但在市井,那些走进建筑工人建造的大楼的人们,也未必都能知道这舒适的住所“无一例外地通通住进了建筑工人的身体里/方方圆圆的柱子是骨架/密密麻麻的钢筋是肋骨/每块砖是铁铮铮的肌腱/采纳阳光空气的窗扉是洞开的毛孔/用刀划一下墙壁,壁面抽搐血水渗出/光滑的胴体一任毒日狂舔,被雨季沤得碧绿/埋下了风湿性关节炎……”的工人之劳绩,更不一定能有感恩之情。因此,诗人保持如此尊敬劳动和劳动者的态度,在当下显得那么难得和可贵。 人到中年的高专,人生的崎岖自然会改变他的许多想法。但他仍然将年轻时的作品拿出来,自然是珍惜、无悔他曾经度过的、思想的花季。人关于花季的思想之丰富、浪漫,同样也很复杂的,这在他的作品中都有程度不一的流露。对诗人高专,我却更愿看到、珍惜他这种诗心与他看这个世界的视角。 真正的诗所呈现的个性化,必然是每一个人都有一条自己的道路,但不是每一条都能到达成功。高专若能珍惜、拓展自己之所长走下去,希望总在前面。 不同时代的人,对诗有不同的兴味,不仅正常,也必然。但诗所以为诗,又必然有其自身的方圆。否则,唐诗、宋词、史诗等能跨越时空为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的族群、国度所接受、热爱,则为荒诞了。所以,当“创新”成为每一个作者、每一首诗都不可忽略的课题,对新的探讨也尤为重要。若“新”得“诗无诗形”,母语“新”得失去纯洁性,到文句、文理不通的程度,是不该受到鼓励。本来,真正的诗必然是真情的产物,真正的诗应该拒绝矫情、做作,需要自然、随意,若谁“随意”到写一张便条,也要人奉它为诗,那也欺人太甚。 时代的开放让我们处在一个丰富、复杂的选择之中,人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文化的复杂,更是方方面面的多样。与此同时,也无法回避市场冲击、粗制滥造的忧虑。但有能力甄别,对我们也是有益处的。高专和与他年龄相当的这一代诗人,当以他们对新鲜事物的敏锐,去感应和吸收当下丰富的思想和艺术资源,这也应当是我该求教于他们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