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20世纪以来的山西文学史,女性文学一再被“山药蛋派”“晋军”“晋军后”有意无意地遮蔽。以赵树理为首的创作群体“山药蛋派”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据重要的位置,这一流派甚至在新时期初期还有广泛影响,在韩石山、张石山等人的早期作品中仍然不难寻觅到“山药蛋派”的痕迹。鉴于这样特殊的历史背景,山西女性文学在作品影响力上难以与“山药蛋派”抗衡,没有再次形成一个整齐划一、风格显著、具有文坛风向标一样号召力的女性文学风格流派,而是一直处于边缘化的位置。但是研究山西女性文学并梳理出其发展脉络,依然有其必要性。 “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出现了冰心、庐隐、石评梅、丁玲、冯沅君、凌叔华等具有女性意识的女作家,其中石评梅就是山西籍。其作品色彩清冷、情感抑郁,通常带有伤感的情绪。她用女性特有的敏感,感受中国劳动妇女和全民族的悲惨命运,并感染着读到她文字的人一起与黑暗抗争。不过,在“五四”新文化运动高潮的岁月里,石评梅到了北京并常年生活于此,主题与题材大多脱离了故土生活。当其作品中寻找不到浓烈的山西乡土地域文化风味时,我们似乎无法辨识出其作品与山西女性文学的关系。但其作品在文坛依然具有较大的影响力,对山西当代的代表性女作家蒋韵和葛水平不知不觉产生了重要影响。从三人的整体风格看,悲情色彩构成了她们整体风格的传承性和超越性。 关于这一点,蒋韵深得其风韵与风骨。蒋韵属于“晋军”一员,但她却说自己是个“外乡人”“漂泊者”。她也的确是以一种“外乡人”独有的漂泊感和苍凉感来叙事的。如小说《落日情节》中,郗童心中一次次响起老乔对她说的“你该穿一双雨鞋”时,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悲伤,不浓重,却无可逃避。她的人生仿佛永远纠缠着噩梦般的悲伤,每次人生的紧要关头,都会被母亲人为制造的宿命破坏,于是她一次次徘徊逃离,又一次次被迫走回原点。令人绝望的是,这原点也不是她温暖的避风港,而是带给她痛苦、压抑甚至崩溃的地方。再如《完美的旅行》,女医生陈忆珠和小男孩钢都本性纯洁而善良,他们在精神上让对方都感受到温暖。小男孩无法在自己的家里获得慰藉,却在陈忆珠这里找到了完全放松的感觉,而女医生也在帮助小男孩的过程中获得了精神的快乐,可是他们内心的纯净无法得到世界的认同。这对类似姐弟的都市“外乡人”借助想象一次次逃向大自然,他们任意驰骋在地图上,在空想的奇妙空间里进行着“完美的旅行”。然而,流言蜚语却残忍地伤害着他们,温暖瞬间变得荒凉。《栎树的囚徒》是一部彰显作者女性意识的长篇小说。故事的主角是清一色的女性,范天菊、范苏柳、贺莲东,作者以这些女性的限制性视角来讲述一个家族的故事。因为视角选择的优势,故事在叙述过程中可以从容地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理直气壮地站在女性立场,言说不同女性命运的生命体验与生存经验。表面讲述的是女性命运,实际反映的却是政治与时代的变迁,小说通过女性悲剧命运解构着以父权制为主要标志的男性话语霸权,小说中的女性或刚烈,或随性,散发着强烈的生命色彩,反观男性,满溢的却是自私与虚伪。蒋韵很喜欢使用“死亡”“落日”“流水”等意象,传达着宿命般的悲伤。这种对“五四”女性悲剧诗意风格的继承追求,使蒋韵不仅与山西乡土文学倾向形成区别,而且与当下女性文学写作之风也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