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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满是红薯的年代


    在那个满是红薯的年代
    数九的冬天,走在回家的路上,喷香的烤红薯味总能勾起人们心底的暖意。热腾腾的白气,甜软的糖心,跺着脚等待美味的时刻,已是冬日街角温暖的风景。如今,红薯不仅成了营养健康的时尚代表,长寿美容的优选佳品。其实,它还曾是几代国人共同的时代记忆。说不完,道不尽。
    红薯堆里长大的童年
    农村的孩子,一般都要伴随着农事长大。我亦不能例外。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尤对红薯这一作物记忆深刻。甚至说,我的童年就是在红薯堆里长大的亦不为过。印象中,从春到秋,除“双抢”外,最主要的劳动都与红薯有关,从春种夏耘,到秋收冬藏,每个环节无不亲历,个中滋味,记忆犹新。
    春种
    我家的梯土,分布在檀神坝南边的几个垄冲里,我印象中有叫龙背冲、曹家冲、佘家冲的。 几座冲以顶为脊,梯土成片,交错纵横,线条优美。春天霏霏淫雨,山野朦胧,小小的我便戴着斗笠,身披一层防雨的薄膜纸作蓑衣,背着一筐红薯苗,一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随着母亲,去梯土里种植红薯。天雨路滑,好多次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时母亲便回过头来,大手一伸,极快地拉住我,一脸慈母的微笑。那种微笑中传来的鼓励与爱怜,一想就觉温暖。
    夏耘
    经过除草松土,加上江南梅雨的滋养,红薯藤开始野蛮生长,大的枝节处就可能“自立门户”, 触地生须,扎入土中,从中吸取水分。但主根部的红薯没有长成,是断不可让这些枝蔓横生枝节“与老大分家”的,一旦任由薯藤自由主义,便会分散供给根部的营养,进而影响收成。 于是便有了翻薯这一环节。所谓翻薯,便是将红薯四处乱窜的藤蔓一根根地揪回来,断了其额外与土地的连接,拧到一起,顺着一个方向放置。那感觉其实就像给地里的红薯梳头,你的手就是一把地地道道的梳子。
    
    
    每年暑假,天一入伏,便是老家翻薯藤的高峰期。由于操作简单,无需工具,山村孩子便在大人眼中有了用武之地。每天早晚,趁着气温相对低些,小伙伴们三三两两,或兄弟姐妹一伙,或同学邻居相邀一道,顺着田间小道,走田垅,翻土坎,按着各自父母指令的任务, 去到绿意盎然的红薯地开干。一时间,只见垄冲里充满断裂窸窣之声,一派热火朝天之象,小伙伴们你追我赶,看谁先完成任务。一番忙活下来,整个垄冲的红薯地便基本被翻了一遍。 这时,远处依稀传来母亲们的呼唤,她们心疼在地里干活的孩子,招呼我们回家了。于是大伙全然不顾一手的藤浆,满身的泥点,一个个像得胜的将军,吹着口哨,昂着头颅,一路循着母亲的声音飞奔而去。
    秋收
    
    转眼已至深秋,被翻过的红薯藤总算缓过劲来,叶片再次开始向上,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但无奈机会不再。
    已是收获的季节了。
    收获总是让人喜悦的,但挖薯与担藤却很是辛苦。一到周末,我便要扛着锄头,跟随母亲下地挖薯。
    先是割藤。由于有翻藤的环节,割藤时便省力得多,一镰刀下去,手一扯,长长的藤蔓便乖乖地应声而起,随之再拎出一根,在大把长藤的“七寸”处猛地绕上几圈,一紧再一扎,一捆捆地扔到一边去,原本茂盛的红薯地一会儿便成了秃子,赤裸裸地袒露在面前。
    这时母亲上场,拎起锄头,一锄下去,手一带,再一掀,一窝大大小小的红薯便赤条条依次土开见日。待母亲再往前推进几许,我便马上跟进,迅速将出土的红薯,抹去附着的泥土,从主藤上掰下来归置一处,再收入簸箕里。偶尔不慎,但听“咔嚓”一声,便知伤到了红薯,赶紧抬起锄头,果见锄下红薯要么紧咬锄头,要么已分两截,引来母亲一声惋惜。有时心情好,母亲便将挖伤的红薯捡起来扔给我,算是奖励。我二话不说,迅速拨去泥土,削去表皮,直接送入嘴中,“嘎嘣”一声,一股清凉带着泥土的清新从心底润上来。
    冬藏
    
    
    红薯收成一多,如何储藏过冬便成了问题,于是人们就想了两个方法。一是择部分红薯煮熟切片,而后风干,成为红薯片,平时可做干粮。另一种方法则是在土坎处挖窖,入冬时直接将红薯收入窖中。这是南方山村一道独特的风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窖。若你进到山村,便会见路边坡上、凡坎处,随处可见由木板拼成的窖门,上有铁将军把守,若是北方人见了,一定会联想到北方的窑洞,了解情况的人就会知道,这便是南方收藏红薯的窖了。
    我小时进自家的窖里捡红薯,打开窖门,会有一股特有的潮湿之气,挟着少许的氨味喷涌而出,稍许片刻,人才能钻入窖门顺着台阶来到窖底。南方的窖大多不深,有时红薯会把整个窖盛满,而一旦窖内还有空间,你偶尔会在里边发现冬眠的青蛙,甚至有蛇之类的,这时你就得小心了。有的红薯会把这窖内温暖的环境误以为春天来临,便早早地发出芽来,让你在数九严寒里提前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满是红薯的年代
    之所以流行种红薯,说白了跟当年的物质匮乏有关。
    红薯与薯藤收到家来,一是人食,一是猪食。猪当然是不会挑的,餐餐红薯已然是美味了,于人,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20世纪七十年代,老家山村几乎家家缺粮少米,无奈只好以红薯充饥。即便米够,也多会在白米饭中伴入红薯同蒸煮,以此充量饱肚。今人以此引为时尚,但在当年,却是贫苦日子的象征。若是哪顿能吃上不放红薯的净白米饭,必是感觉马上翻身成了富裕人家一般,立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舒畅。
    一样食物吃久了,必然会生腻味。于是人们便会想着法子变着花样来吃红薯。
    
    
    最常见的方法便是煨了。乡间多以烧柴为主,红薯丰收时节,每逢生火,人们便不忘挑几个红薯,早早地埋入柴火的灰烬中,待时机成熟,便挑出来,顾不得滚烫无比,将烤熟的红薯放在两手间抖抖索索地互相扔来扔去,以期降些温度,没几许,便匆匆地剥了早已烤焦的外壳。这时一股烤红薯的香味扑鼻而至,顺着鼻腔直冲脑管。嘴馋的早已迫不及待,迅速掰开红薯,就着热气香气,不要命地往嘴里塞了进去,一番稀里哗啦,红薯不久便会被消灭个精光,吃薯的人全然不知嘴上脸上已经乌漆墨黑,灰头土脸。有时上山砍柴,考虑离家较远, 便会带上几个红薯作干粮,饭点时刻,便择一开阔地,砌石为灶,也是采用此法将红薯煨熟, 然后几个人围成一圈,争相来食,屡试不爽。
    我独还记得母亲有一种做红薯汤的独门绝技。将红薯洗净,削皮,再切片,置入锅中,加清水若干,然后直接水煮,一到火候,加葱花、食盐、味精少许,鲜美无比的红薯汤便大功告成。我小时,经常就是这样一碗红薯汤当饭,至今我也深深地怀念母亲做的红薯汤,在那个困顿的年代,红薯汤于我是绝对的上品,绝佳的美味。
    
    
    红薯粉也曾是我的最爱。做红薯粉的程序我已记忆不清。隐约只记得,七八个大人,在开阔处要架起一个大灶,然后大回锅一放,灶内生起大火,但见热水翻滚,热气腾腾。这时有人会取来一把下边带孔的木瓢,似是舀来薯浆,然后一手持瓢,一手握拳,不断往瓢里打下去,薯浆便顺着木瓢下边的小孔源源而出, 顺势就落进翻滚的大锅里, 那感觉就跟挤牛奶一样。薯粉晾干,儿时最大的趣事就是顺手摘来几根,往火上一伸,顿时“噼噼啪啪”,薯粉瞬间膨化,此时放入嘴中,清脆爽口,感觉入口即化,一股香味沁入又泛起。
    如今时过境迁,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红薯也已经渐渐远离我们的生活。只是当我漫步在城市的街头,偶尔闻到远处传来烤红薯的香味时,那童年的往事,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便又会从我的脑海浮现。经历固然艰苦,但回忆总是美好的。没有红薯时代的磨砺,又怎么可能造就今天的坚强。那段岁月,早已如红薯一样,深深浸染到我的血液,融入到了我的人生岁月中,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浓郁、醇香 !
    (以上文字摘编自《有一种根叫故乡》,图片来自网络)
    责编:崔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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