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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父”与挣脱人生牢笼的想象


    

刘皓是一位00后写作者,非常年轻,但他的两部短篇小说《鸵鸟》和《库球》却令人惊艳,在人物心理刻画的深度、叙事的复杂性等方面,显示出其小说技艺的娴熟,才华斐然。这两部小说都隐藏着一段“寻父”的心灵之旅,对于父子(父女)关系的书写极具心理深度和力量。父子关系是基本的人伦,自然也是文学史上永恒的母题。简单来说,父子关系的文学书写有两种类型,其一是父子冲突,乃至表现为精神分析学所谓的“弑父”心理,其一是父亲的缺失,造成“寻父”心理,而两者皆走向主人公的成长,最终“成为父亲”。《鸵鸟》和《库球》显然属于后者,小说叙述者和主人公身上都发生过父亲去世或失踪的人生变故,且在“失父”之后都脱离了固有生活轨道,陷入人生困境,从而产生强烈的“寻父”心理。
    两篇小说采用青年一代或者说“子一代”的叙事视角,他们成年后就成了普通的、我们日常所接触的平凡角色。《鸵鸟》中的叙述者“我”开出租车,女主人公吕婷婷是动物园的鸵鸟饲养员。《库球》中的“我”境遇稍好,毕业于二本院校,但因为家境不好失去大学期间的爱情,努力振作后考了教师资格证,当上小学教师。然而,他们都曾怀有更高的人生理想,努力奔向更加美好的生活,一切因为“失父”而脱轨和崩塌。通过人物的对话和追忆,可以得知在20世纪90年代或21世纪初,他们的家庭和人生发生巨大变故。《鸵鸟》中女主人公吕婷婷的父亲,下岗后变得疯癫,雪夜自杀于原单位“二矿”门口。《库球》中叙述者的父亲,下岗后常在台球厅赌球,后不知所踪。“失父”,常常伴随着母亲的精神崩溃或病态,“子一代”不得不放弃原有的人生规划,甚至在遭遇伤病时也得不到及时救治,其后的人生变得更加困顿。
    因此,两部小说中的“父亲”具有双重意蕴。表面上,“父亲”意味着家庭的顶梁柱,是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儿女们的保护者和人生向导,他们是符合传统文化理想的男性形象。《鸵鸟》中吕婷婷的父亲,曾是矿场的副队长,不折不扣的先进工作者,获得的奖状贴满自家墙壁,自然也是妻女崇拜的对象。《库球》中叙述者的父亲,台球球艺高超,下岗后混在球厅赌球,也有着养家糊口的考虑。而在更深的层面上,“父亲”也代表着他们曾拥有的未被生活压上重担的黄金时代,那时岁月静好、人生安稳且充满希望。当年,《鸵鸟》中的吕婷婷学习优秀,前途光明。《库球》中的“我”继承了父亲的台球天赋,曾经练过一年球,在父亲的支持下,“一门心思当丁俊晖”。他们命运的转折虽说也有患病的因素,但失去父亲的庇护和支持是最根本的原因。
    两部小说中“寻父”之旅的高光时刻是父亲的想象性“回归”。《鸵鸟》中的“我”本想疏远相亲对象吕婷婷,因为据推测,当年扎伤自己左腿的人正是下岗后变得疯癫的吕婷婷之父。然而,吕婷婷的病弱、善良、温柔让“我”难以忘怀,而在知晓了她正处于继父图谋不轨的危险之中后,“我”立刻涌起保护这个弱女子的意愿。此时,小说出现神来之笔,“我”带着吕婷婷回到动物园,准备放走那只向往笼外世界的母鸵鸟“安娜”。这不仅是“我”对吕婷婷“我想和你过”“你别丢下我”的郑重回答,还意味着“我”释怀了那份阴差阳错的仇怨。《库球》中对于父亲的突然出现,写得似乎确有其事:多年不见的父子,克制着激动的心情,相互问询,父亲还教了“我”一招——如何打“库球”。然而,这一切更有可能是“我”醉酒后的幻觉和白日梦。所以,父亲的“回归”是想象性的,但无疑却是“寻父”之旅中心理能量释放的时刻,也是男主人公觉醒和成长的时刻。刘皓对于父亲的“回归”书写显然有一种超现实的笔触,具有浪漫主义的情怀和想象,以及人性关怀的温度和诗意。
    刘皓的这两部小说,篇幅都不长,但质地细密,结构轻巧,宛如散发着幽暗光泽的金属匕首。小说的细密,一方面来自生活细节的扎实描写,无论是城市空间的地方特色、时代气息,还是特定人群的生活方式、习惯、心理,都富有实感;另一方面来自情节上的丝丝入扣,比如《鸵鸟》中“我”左腿受伤与吕婷婷之父的关联。小说的精致和轻盈,也有多方面的形成因素。一是隐喻的运用,《鸵鸟》中病弱、温柔的吕婷婷好比远离非洲家乡的母鸵鸟“安娜”,而主人公们的人生困境正如囚禁鸵鸟的牢笼。二是非写实的结尾,《鸵鸟》中释放母鸵鸟的超常行为、《库球》中父子见面的幻觉,都是以“轻”写“重”。三是叙事节奏的把控。“寻父”本是这两部小说潜伏的叙事动力,而表面上,《鸵鸟》讲述的是出租司机与动物园饲养员的爱情故事;《库球》讲述的是老同学聚会,并“重温光辉岁月”,打了一场台球。作者对于表层故事的讲述和人物日常生活的描绘相对滞重压抑,而在主人公“寻父”心理显露和成长时变得轻盈飘逸,犹如匕首出鞘,一击而中,让读者刹那间产生心灵的震颤。
    刘皓小说艺术的成熟,肯定也是继承中外经典、学习前辈作家的结果。仅从这两部小说管窥,首先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在《库球》中被特意提及,由此推测,刘皓小说中的父子关系、柔弱顺从的女性、底层人的苦痛、心灵的救赎等重要元素也许来自陀思妥耶夫斯基。另外,“新东北作家”双雪涛、班宇、郑执等人的影响也有迹可循,如诙谐的语言、推理小说的文体外壳,以及评论家黄平所指出的从“子一代视角”讲述父一代故事的叙事特征。当然,刘皓已经呈现出自己的艺术个性,他更重视青年一代的救赎和成长,父辈的故事并非叙事重心。可以说,父辈的下岗与青年一代遭遇的“非典”、股市崩盘,都是小说中关联时代的装置,发挥着同样的功能,即在激烈动荡的历史洪流中锚定自己的位置,从而理解并超越自己的宿命,让卑微渺小的个体生命,凭借人性良知和人伦情感的力量冲破牢笼,迸发出心灵救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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