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匠利器:卞毓麟天文选说》,卞毓麟著,科学普及出版社2015年11月第一版,40.00元 1997年7月,当“火星探路者号”在历经半年的长途跋涉而最终在那颗红色的星球登陆之后,我也在一个夏日的下午跑到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采访了卞毓麟先生。作为天文学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卞先生聊起这颗红色星球以及对它的探索可谓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多年之后我曾有很多次会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想起那天卞先生向我讲起这颗红色星球时的神态:浓浓书卷气,但决不死板。那天的采访以及那天获赠的几册卞先生的书让我重新开始关注头顶的这片星空——我从不留恋小时候住的小平房大杂院,但在夏天的夜晚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却是那时留给我的最美好的回忆。过后再想,假如没有那次的采访,我不知道我少年时代的那个美好回忆还会尘封多久,但是当它一旦被重新捡拾起来之后,它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后来的职业走向和人生选择。 天文学家威廉·赫歇耳有一次与朋友谈起遥远天体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星星已经没有了,但光却仍在行进着。”我特别喜欢这句话,因为在我看来,这是天文学最迷人的地方:一颗星星也许早已消逝,但它发出的光亮却在历经久远年代之后最终被我们的望远镜捕获,或者说,正是这些光亮将使我们一点点地揭开隐藏在这片迷人天幕之后的秘密。与此相似的是,那些曾经和我们一样注视过同一片星空的人,那些曾要向我们揭开那片星空的秘密的人也许早已远离,但他们的发现以及与他们的发现有关的日子却给我们留下种种线索,让我们在时隔多年之后仍然可以重新描绘出他们的“星空”。描绘那群揭开星空秘密的人以及他们的星空,这正是卞毓麟先生在《巨匠利器》一书中所要做的。 《巨匠利器》是卞先生的一部作品集,只看名字就可以约略知道,它讲的是天文学家和他们心爱的望远镜。不过,在这本书里,并不只有天文学家和望远镜,或者说并不是某种符号化的“天文学家”和“望远镜”。书中讲到的天文学家们的确是他们所处时代的明星,但在作者笔下,他们也像星星一样有着各自的“温度”与“颜色”,像所有有趣的人一样有各自精彩的人生;而望远镜则在延展了人类视野的同时,也传递着人的温度。 霍金是当代最著名的物理学家和宇宙学家,他被困在轮椅当中,但他的大脑却穿越了整个宇宙;他的身影甚至还曾出现在美剧《生活大爆炸》中,只是短短的几个镜头,但已足够让人开怀大笑。但就是这样一位既智慧又幽默的人也曾经历过灰头土脸的日子。霍金在疾病确诊之后曾被医生告知还有两年时间。那段时间,他的确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并且成天听瓦格纳的音乐,后来他说起原因时曾直言说瓦格纳的乐曲风格和他当时阴暗的情绪相投。但他最终从这种状态中跳了出来,因为他想到的是“如果我反正终将死去,那不妨做些好事”。 美国天文学家哈勃一生成就卓著,他的一系列开创性工作为他赢得了“星系天文学之父”的声誉。他的名字如今散落在宇宙的各个角落,而在当年,好莱坞的明星们则以能参观天文台并亲眼得见这位科学界“明星”的风采为傲。好莱坞女星海伦·海斯在参观以后曾写道:“我们都感到好奇,因为一块很小的、刚合人眼窝的玻璃,却能向外扩大而包含整个宇宙。它好像把我们置于接近永恒的地方。” 勒梅特的“原初原子假说”是大爆炸宇宙论的先声,而它的提出者勒梅特既是科学家,也是一位神父,但这并未让他产生角色冲突;恰恰相反,在方法论上,他会力图将科学方法与神学方法区分开来,并且尽其所能捍卫“两种方式”——科学的方式与神学启示的方式——的自主性。他曾于1952年向教皇庇护十二世请求,在正式演讲中不要再将神学的创世观念与原初原子假说联系在一起,最终得到了教皇的同意。 在呈现天文学家的发现与多彩人生的同时,书中提到的一些细节也总会引人思考。比如在望远镜的改进过程中,如何消除色差曾是让天文观测者们大伤脑筋的问题。英国数学家霍尔想到可以用两种不同类型的玻璃来制造透镜,但是为了保守秘密,霍尔将两个透镜的磨制工作交给了两家光学厂商。但是两家厂商都很忙,于是就将霍尔的任务转包给了同一个第三方乔治·巴斯,两家厂商虽是无意之举,但他们交给的第三方却是个有心人。巴斯注意到两块透镜的主人都是霍尔,而且它们正好能紧紧地密合在一起,所以在磨好之后,巴斯就把两块透镜拼合起来仔细观看,结果发现因为色差带来的彩环消失了。霍尔的秘密至此揭开,消息也不胫而走,光学仪器商约翰·多朗德得知以后进行了研究,并且在1757年制造出了他自己的消色差透镜,还获得了专利。这是在霍尔的发现已过20年后,但多朗德在报告中对霍尔的工作却是只字未提。接下来的故事是,多朗德因为他的成就而被选为皇家学会会员,还当上了英王乔治三世的眼镜制造师,而后来的人们也大多将消色差的功劳归之于多朗德。读到这里,我也在心里很为霍尔感到不平,但是作者认为“平心而论,多朗德的实际贡献要比霍尔大得多”,因为“毕竟,使一项新发明尽早尽善地付诸实用,难道不比无谓的‘保密’强得多吗?” 值得一说的是,《巨匠利器》虽是一部作品集,但并非简单地将原来的作品结集出版,而是根据新的进展而做了多处补记。不过,正像卞先生自己在书中所说“当今科学与时俱进,历史更无须臾之停歇”,所以“也许,从今日阅毕校样,到全书印迄装订出厂,还会出现更多理应‘补记’的事件——此类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这就像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这也是天文学很迷人的地方,每一个发现既是一个终点,也是更多发现的起点,而这个关于星星和天空的故事也因此会一直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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