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意义——读万方《乖呀乖》
http://www.newdu.com 2024/10/21 02:10:47 十月（微信公众号） 聂梦 参加讨论
关键词：万方 我没有狗。但是有养狗的好朋友。 欧的狗狗是年迈的柯基，一只亲生一只领养。亲生的叫柚子，是姐姐，后背的毛又顺又黑又亮，低头猛一看，好像一条烤糊了的吐司。弟弟丹丹，长卷发，比姐姐重一半，额间的白色鼻线，让第一次见到他俩的外行人比如我，也能大致做出区分。杨院长的狗比较好认，比熊小白，傲娇且暴躁，唯一擅长的是仗帅行凶，欺负室友金毛，金子身为赛犬，每天的任务包括惯着小白，震慑小区所有大型犬，以及吃家里的一切剩饭。 我没有宠物，但是有宁宁哥。一位和我有着密切血缘关系但长相性格南辕北辙的小朋友。宁宁哥自然要同柚子丹丹小白金子有交集。一起露营时，柚子丹丹会为了家族颜面努力营业，也会在欧发出响动或者看起来要走开的一瞬间奋力挣脱紧随其后。小白的极限是陪宁宁遛弯，金子愿意带宁宁下小河沟游泳，俩人任务完成后，围在杨院长的腿边，一个呜呜呜撒娇，一个因为呛水咳嗽不止。宁宁哥则憨憨地蹲在一旁，招着小手轻声呼唤：柚子、丹丹、小白、金子。 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和万方老师的《乖呀乖》建立联系。 读《乖呀乖》，心里生出许多感慨。十六年零四个月，是这部长篇非虚构囊括的时间，一并囊括在其中的，还有生命的艰难。可以想见，将一段重要的生活和情感经历，以忠诚、真实的方式重述，并于其中确证自己当时及此刻的心意，是件异常消耗的事。我没有立场随意谈论这份艰难，只能拿出部分粗浅却也珍视的“个人展示”，试着进行一场不对等的物物交换。 从乖乖的角度出发，整部作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乖乖的使命，另一个是乖乖的生活。 生活部分是弹跳和柔软的。相信在每一个快乐或眉头紧锁的铲屎官的身体里，都有一个“占有”与“被控制”交错混杂的毛茸体。它们随着那些可爱小生命的呼吸和雀跃，有节奏地叩击着我们的大脑和内心。即便是我，一个宠物世界的旁听者，也可以凭借狗狗话题，被好友在任意时刻拉进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不必担心冷场或疲惫，糟糕被允许且易修正，美好的事情始终继续。 正如万方老师所述，每当我变成狗，平安无事。 使命部分很难说是不是更重要，但确是更具分量。它和一个生命的结束，和生活的中止和重启密切相关。我有时也会因为自己易感染且泪点低的体质而苦恼，随便一篇七七八八的文字都可能引发泥沙俱下的哭泣。但我记得，缩进椅子深处黑着灯读《乖呀乖》的那个夜晚，眼泪是心甘情愿就着心里的钝痛一点一点涌出的——我遥望他人经历的磨难，同时从中看到自己：那些已经过去的分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病床，临终前无法表达的不舍与恐慌，一帧一幕，重新来过。死亡的确是一个契机，它让乖乖的出现成为了一次目的明确的主动选择，一种必然和注定。乖乖的使命是拯救“我”和先生，尽管她对此并不自知。抵抗恐惧，恢复知觉，感受温暖，狗狗毫无保留地发挥，让“我们”和“我”的生活得以继续。 但与此同时，我也相信，万方老师并不愿意仅仅将乖乖的意义归结为拯救。她在文字里有意淡化疾病和死亡的气息，让关于乖乖的叙事，从“到来”“生命契约”“学习”，铺展至“神秘园”“虚度”和“假如真有上帝”。如果说，回顾当年，就是在回顾如何接受大自然的教育、学习经历生命的同时和死亡相处、学习生死平等的道理，那么乖乖无疑是这一过程的重要见证者和陪伴者。记录并感谢乖乖，就是在致敬一种创造美好的勇气和能力。这种美好不会被夺去，不会被毁坏，并且可以再创造。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专门辟出探讨写作乖乖意义那一章，便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 必然—意义。我将这一稳定的情感结构，连同提炼出的安全感以及蹩脚的故事梗概，一并分享给钱先生。在那之前，我们刚刚就量子力学之于普通人（即我本人）理解力的合法性，展开过伪科学式探讨。从结果如何影响原因，谈到科学和神学的关系，最后落脚在反宿命论上。 理论物理学家最害怕什么？他绕过故事再次提醒我。 害怕所有的规律都只是巧合。 就像钉子塔（它同样出现在《乖呀乖》中），稳定地矗立在那里，其实只是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的一个巧合。 可是巧合怎么会那么长久？ 扩大到宇宙当中就不久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是的，安全感就是这么容易。容易建立，也容易坍塌。这一次是瞬间和巧合击中了我。我知道无从论证的公理的不稳定性，知道此刻是之前所有时刻可能性之和的极细小分支，却没有好好想过，选择和意志也是巧合，长长久久亘古不变也是巧合。 所以，里尔克的雪花上千次落向一切大街，佩涅罗佩日复一日重建与世界的关系，我在许多个夜里纠结这篇关涉意义的稿子，万方和乖乖，我的朋友宁宁哥和狗狗们，所有一切看似牢固的关系，都不过是“终生的谜团”，宇宙中某一瞬间的巧合而已。 那么，被质疑的意义还算意义吗。它还能在数以万计的巧合中找到我们吗。 我的胡思乱想得不到答案，只好任由它继续胡乱下去。 《乖呀乖》在第x页和第x行这样写到： “生活就是一架永不停止的搅拌机。 人所经历的每件事、每种感受，无论强烈或细微都相互关联，织成一张大网。 那张网总能在某一刻接住你，不会让你无限坠落。” 这让我想起一些已经久远了的场景。想起第一次和欧见面，我们在人群中用力地打招呼，我偷偷瞥见她从袖子里伸出美丽的红指甲。想起一身刷手服的杨院长从手术室赶来产房，隔着我的血流成河，板着脸质问为什么不努力。想到在种种举棋不定自我怀疑之外，万方老师正对着乖乖的照片出神，柚子和丹丹被老欧头按在一个形迹可疑的西瓜旁边合影，金子小白不听杨院长劝阻，为了一只乌龟的所有权大打出手，而我，趁着宁宁哥不在的间隙，一边生病，一边庆幸，一边想念。 人总是能在一堆奇妙的关系中接住自己。 所以，还是可以谈意义的吧。 接住自己不就是意义。 巧合的意义。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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