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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旅人》(节选)(3)


    他注意到书桌上有一封信,出去午饭时被放到那里的。该是昨晚就到了,但隔壁女房东忘了送过来。他站起来,读着艾娃的告别信。
    米哈伊:
    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在前往孟买的路上。我不会来找你。你不会死。你不是托马西。托马西的死只属于托马西,每个人都得找到自己的死法。
    上帝与你同在。
    艾娃
    晚上,他们确实坐上了火车。谈着公司里的事情:父亲讲述着米哈伊离开这段时间公司里发生的事情,接下来的各种动向,以及考虑为米哈伊指派什么样的新职责。
    米哈伊聆听着。他要回家了。他将去尝试15年以来从未做成的一件事:从众。或许这次能做到。这是他的命。他投降了。他逃不掉。他们都比他更强大:父亲、佐尔丹、公司、所有人们。
    父亲睡着了,米哈伊看着窗外,想在月光下分辨出托斯卡纳群山的轮廓。他得继续活着。他得活下去。他也会活得像废墟里的耗子。但毕竟是活着。只要人活着,总还有可能发生点什么。
    (摘自《月光下的旅人》,作家出版社出版)
    只要人活着……
    让我们先看看作者的照片。眼睛紧紧箍住智慧的额头,像一个大学文学教授。
    他就是大学文学教授。(或者不是这样?或许他更像一个永远的局外人?)
    他写过关于匈牙利文学史和世界文学史的专著,文思精奇。直至今日,高中生仍在对其专著死记硬背,高中生的父亲则像看小说一样重新翻阅它们。书名就是《匈牙利文学史》《世界文学史》,这两本书在匈牙利如此受欢迎,以至于这位小说作者时不时被掩盖了。瑟尔伯有生之年亦曾对此有所知觉,他在日记里写:“令我难受的是,人们总说我是文学史专家。我是作家,我的主题暂时是文学史。”
    “一副神秘莫测的开朗面孔,一双令人不安的无辜眼睛”,一位文学批评者这样写道,而且,他这幅寻常大学教授的肖像里有着某种“靠不住”的东西。
    我认识一个女人——我本也可以写更多关于她的后记——她说,《月光下的旅人》对她就像一个彩色玻璃球,随着光线的变化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她14岁时读到本书,对环意旅行兴趣浓郁,确实如此,我们跟随着米哈伊在意大利四处旅行和寻找——寻找什么——当然是寻找我们自己!24岁时,她被死亡主题吸引,那时她并不惧怕死亡。34岁时,她在周边朋友身上找到了书中人物原型,从一个也是胸部巨大的朋友身上似乎看到瓦妮娜,又从另一个身上透视出瑟佩特内奇,大话连篇的家伙,肚子里总是有什么话可说,还透视出那个神秘的波斯人,一头勉强被驯服的老虎,诸如此类,不再列举。44岁时,她又读了一遍这本书,现在她关注的是书中语言,一种气质高贵、旋律悠扬、深入心扉的轻音乐。
    瑟尔伯属于高贵的匈牙利作家之列,和他同龄的马洛伊也位于其中,当然,还有高贵中的最高贵者:科斯托拉尼。
    让我们来做比较文学:就像提早70年听说布鲁斯∙查特文。小说章节的断点就像莫尔纳尔 的戏剧,或者像昆德拉小说的结局。像翁贝托∙艾柯在上小节思想、文学和艺术史课,如此轻松随和,如此信手拈来。
    只有在英国小说里能读到这种简洁、扫射又可亲的句子,例如:“……她去了巴黎,所有在绝望之中想开启一段新生的人都选择去那里”。或者这样美妙的句子:“我可不喜欢和其他人不同的人。其他人是够恶心的。但和他们不同的人也不例外。”
    这是一部“艺术小说”,内文佳句成堆。
    想象中的、或令人无限沉思的小说中心人物是乌尔皮厄西·托马西,少年时代的挚友(或挚爱)。他和艾娃就像(又一次就像)出自让·谷克多的《可怕的孩子们》。一切都围绕着托马西。他是我们内心渴望的目标,他并不存在,但他存在过。他是怀旧的对象。
    没有任何一位作家像瑟尔伯一样让我看到这样清晰鲜明同时又残酷无情的怀旧,这份怀旧与善感无关,更非矫揉造作的媚俗,不是从记忆中啄出的美好葡萄干,他的记忆是一切,关于乌尔皮厄西家大大小小的一切。这样一份怀旧在整体上是一份激情又痛苦的记忆,亦从未被企及。
    米哈伊在自己身上发现人类。或者是文明人在此处发现尚未文明化的先祖?在他们身上,死欲尚未被对死后世界的向往淡化。在他们身上,厄洛斯和桑那托斯仍然手牵手并肩而行……
    米哈伊游移在对成人世界的怀疑和对世界孩子气的渴望之间,也持续面对着来自庸俗的威胁。这就是20世纪以来的现代人。这本小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的变体。“他不可理喻地承受了他未曾承受的一切”,瑟尔伯曾在一部短篇小说中写道。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