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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考(3)


    我老婆就这样成了文工团的一名歌唱演员。据说,收到录用通知的时候,我老婆还专门去找图丹,图丹因为阿爸去世了,担心阿妈一个人孤苦伶仃,便退了学,打算就此做一个牧民,在家里照顾阿妈。我老婆找到图丹,以一个少女的大胆和羞涩,表示她愿意为图丹放弃这个机会,图丹听了,一脸愤怒,大声叫起来,说,这是一个可以让家乡那些动人的民歌走得更远的机会,如果我老婆不去,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老婆一面,说着扬长而去,头也没回。我老婆看着图丹渐行渐远的背影,哭了。
    不久我老婆就踏上了去省城的路。而就在那一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一家民间文艺团体工作,我从事的工作,正如作家余华在他的《活着》里写到的,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这个工作其实一点也不游手好闲,我个人还认为充满了意义。也就是我工作的原因,让我获得了爱情,认识了唱民歌的我老婆。
    认识我老婆的第一天,她就给我说起了“斯巴鲁钦”的事,这让我这个自以为对藏族民间音乐略知一二的人大吃一惊。
    “你也知道‘斯巴鲁钦’啊!”我惊讶地问着,又补充道,“快失传了的!”
    “是的。我家乡还有人会唱。”
    “真的吗?”我大声叫起来。
    我老婆惊愕地看着我。
    “斯巴鲁钦”就这样成了我不断去找我老婆的理由。我很快就向我老婆提出了要见见她家乡那个会唱“斯巴鲁钦”的人的要求。
    我老婆告诉我,他叫图丹。
    “老大爷他多大了?”我问我老婆。
    我老婆呵呵笑着:“老大爷他跟你差不多大!”
    “啊,那我更得见见啊!”我吃惊着,大声叫起来。
    我老婆歪着头,看着我,说:“你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他。”
    那时候我老婆已经是我老婆了。记得还是刚刚结婚的时候,我和我老婆一起去看电影,电影叫《悲情布鲁克》,讲的是一群潇洒的骑手的故事。从电影院出来,我抓住我老婆的手,感叹道:“真是一群汉子啊,我要是没去上大学,留在了老家草原上,我也要做那样的骑手!”
    老婆看着我,冷不丁说:“我要是留在老家草原上,我可能嫁给了图丹!”
    说完了,老婆这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吐了吐舌头,抓住了我的胳膊。
    当时,我老婆这句话把我给噎住了,一直从街上到了家里,也没说一句话。
    也许就是这句话的原因吧,我后来再也没有要求见图丹。
    等我真的见到图丹时,已经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
    省上召开“非遗”继承人命名大会,图丹作为民歌继承人来参会。那天,我们单位领导临时有事,要我替他去开会,于是,我有机会坐在主席台靠边的一个位置上。
    继承人们都戴着红花,坐在会场的第一排,与主席台咫尺相对,与我们大眼瞪小眼。我略微感到有些不适,侧眼看坐在旁边的几位领导,却个个安之若素,面无表情。便心想,这当官儿的,还需要练出这么一种功夫。
    继承人中,图丹也坐在其中。当我和图丹的目光相遇,他朝着我点了点头,我感到一股短促的电流忽然从我的心头迅速闪过,我立刻知道那人就是图丹。
    会间休息,图丹走过来和我握手,他伸出手,笑着对我说:“我是图丹!”
    “我知道,我知道!”我抓住他的手,使劲儿握着,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慌乱。
    “我是琼卓的老乡。”图丹接着说。他说的琼卓,是我老婆的名字。
    “我知道!”我说,“我老婆说,她要是在老家草原,他就嫁给你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
    图丹愣怔了一下,朝着左右看看,说:“她跟小时候一样,说话没个遮拦!”
    我意识到我刚才那句话的不妥,便又说:“她经常说你会唱‘斯巴鲁钦’!”
    图丹笑了笑,说:“是我阿爸教给我的,我给你家夫人谈起过。”
    “这可是你的财富啊!”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财富,大家的,这不,我是传承人啊!”图丹指着胸口的红花说。
    “也可以是我的吗?”我开玩笑道,感觉心里莫名的慌乱平息了不少。
    图丹看看我,说道:“你是做民间文化工作的,专业人士,只要你能让它传播得更远,它就是你的!”
    “谢谢!谢谢!”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