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场暴雨和消亡(小说)(4)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4:11:53 中国作家网 纳兰妙殊 参加讨论
2 天空乌蒙蒙的,分不清是日是夜。这房间被暴雨前的潮湿胀满。瓜子已经吃下去一斤了。人们被迟迟不来接班的死亡困在屋里,百无聊赖,隔一会儿就看一眼窗外的天空,推敲暴雨来临的时辰。 他们把刚印出来的照片拿来鉴赏。那上面的脸20来岁,一头夏天树冠似的茂盛头发,圆瞪的双眼,就跟老舍描述祥子似的,“没什么模样”,还处于混沌和成型之间的状态——绝大多数男人要等待家庭和子女的束缚给定型。非说有点值得看的,只有那点年轻带来的精神头儿。 二姨解释说,那是他刚进建筑公司的时候单位给照的。 这就说到了二姨夫的工作:建筑公司。那位簇新的女婿不熟习家里掌故,问:二姨夫是干建筑的?听说后来是工伤退下来了? 大姨响亮地说,什么工伤?让人搡下来的。 推他下来的人是他的工友搭档,据说该人平素是个闷罐子,待人也挺好,老婆给带了红烧带鱼,他先举着饭盒让大伙一人夹一块吃。可我二姨夫就让人讨厌到了这个程度:两人搭伙在脚手架上干活,那人从背后把他推了下去。 脚手架才二楼高,摔不死,只摔断了一条腿。二姨夫时年27,妻子26,女儿2岁。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工作过。单位不得不养着他,养到死。那条腿其实几个月之后就痊愈了,但之后十几年间他去单位领工资,都会把拐找出来拄上,特意地瘸着进大门,点头哈腰地跟每位前同事打招呼。 大姨又响亮地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为什么他都快咽气了他们家也没一个人来看他吧?我们今天来,全冲我二妹的面子。 母亲看看表,下厨房去做饭了。大姨和二姨把照片搁进相框,装一碗米,插上三炷香,但并不点燃,有人拿了四个苹果过来,堆成宝塔状。大姨后退一步,打量着说,好,蛮好!二姨也说,蛮好,蛮好。 人们喝茶喝干了好几暖壶水,肠子刮得颇思肥甘,因此聊到了酱肘子也是应有之义。大姨说,你们姥爷最会做肘子,在老家家族聚餐的餐桌上,一定要有一道酱肘子。用京东八县的猪肘子最好。那地方水土好,养的猪都黑鬃毛,耷拉耳朵。酱呢,放甜面酱和豆瓣酱,一样放一半,炖的时候一定要放酒,花雕酒最好。 二姨说,放加饭酒也挺好。 大姨说,不不,必须花雕酒。 二姨说,我亲眼看到咱爸爸好几次做肘子时放的是加饭酒。 大姨说,那是因为没买到好花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