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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毛玻璃上(2)


    交叉的双线小说叙事结构
    金仁顺曾说:“写小说,惟一的愿望就是讲一个好故事”。诚然,《桃花》《莫莫格》《爱情进行曲》《梧桐》和《仿佛依稀》都是足够好的故事,里面有好的人物、情节和内蕴。切开故事的腠理,就会扯出她很擅长的交叉的双线小说叙事结构。
    《仿佛依稀》讲述了两种不同的爱情,年轻姑娘新容与男同事梁赞的、新容的父亲苏启智与自己曾经的学生小徐的。两种爱情故事形成两条叙事线,新容以“女友”、“女儿”及“小妈”的多重身份交错其中。与其说金仁顺迷恋“爱情”,毋宁说她迷恋的是不断变化的“人物关系”,而此变化全仰赖两条线的交错、延伸和起伏。新容还是学生时,做老师的斯文父亲苏启智爱上了班上的学生小徐,并因此抛弃家庭。走上工作岗位的新容重新试着接纳父亲与小徐,也尝试与同事梁赞发展自己的爱。金仁顺细笔勾勒出每个人的内心,连沉默的小徐和怀怨良久的新容母亲也予人很深的印象。当苏启智查出癌症时,人物情感和内心变化也随之变化,怨怼与不解渐渐被谅解和宽容所替代。新容正是在梁赞对病榻上的父亲的细致照料中看到了爱,从小徐的沉默深情中看到她对父亲爱得不容易。小说内外,金仁顺掐灭了人们正常的道德判断,有着隐身于日本的妻子的梁赞,当年扮演小三角色的小徐,人们都无法指摘他们的不仁,反而看到他们各自的美好。
    倾重于现代社会镜像下复杂的两性情感表达,这让人凝神于金仁顺作为女性作家的细腻和精明。逃不过如此眼光的,还有微妙的母女关系,即《桃花》和《梧桐》。大龄知识女性夏蕙,工作后一直在母亲季莲心的提醒下寻找白马王子。夏蕙的父亲在她念大学时出车祸离世,她自幼与母亲不融洽,只能赖着“血缘”与母亲保持着淡淡的联系。夏蕙先认识了同学章怀恒,两人接触中张同学被优雅妩媚的季莲心吸引,后来夏蕙结识法国人西蒙,也被母亲轻松地掠走。小说最终,夏蕙躲在帘后看到母亲和男友偷欢,将一把水果刀扎向母亲。同样的双线结构,其一是夏蕙与章怀恒与西蒙,再则是夏蕙与母亲,后者又复含母亲与章怀恒和西蒙。做妈的抢女儿的男友,这一逾德的行为在小说中显得那么自然,季莲心美艳、优雅且懂得生活,这注定了夏蕙的弱者地位。表面母女关系下潜伏着女性之间的对峙和敌对,悲凉地应到张爱玲的“女人之间是同行”上。母女之爱、爱情和情欲就这样缠绕在她们与西蒙和章怀恒之间,无法辨清。
    许多双线结构的小说中,《爱情进行曲》显得例外些。李先爱上豪放女朱萸好些年,却一直没有修成正果。他们在8年间,各自换着不同的伴侣,“我”看过李先的无数次表白和朱萸的无数次拒绝,颇为不解。8年过去了,朱萸最终答应跟李先上床。小说最终迂回解释了,朱萸的不允是因8年前爱人叶木的死,她用8年完成了对叶木的“爱情进行曲”,也用8年完成对自己的内心惩罚。为死去的爱人走了8年的自赎之路,对另一个爱自己的人坚持8年的内心说服。两条故事线中,一主一次,一虚一实,金仁顺着力李先对朱萸的追求和朱萸的放浪行径,而对茱萸的内心隐衷避而不谈,以形成情感拉锯般的张力,塑造出一个外表不羁、内里坚贞的女性形象。
    “死者”的阴影成为活人的阴影的故事,金仁顺还有《三岔口》。李虎借死了的发小杨玉明对吕悦的爱蛊惑她、占有她,最终,李虎等到的是吕悦“醒来”后插向他的水果刀……金仁顺的双线交叉结构由活着的人组成,或有叶木和杨宇明两位“死者”来帮忙。双线之间粗细或隐显,金仁顺都掌握火候分寸,彼此互相映照、对比或交错,为烘托小说旨意和人物形象服务。
    这些年来,虽有小长篇《春香》问世,但还是坦陈更擅长短篇小说。同代的小说家中,她克制的冷峻和对文本故意的疏离,使她区别于其他很多小说家。从容清淡的笔调恰好对应到现实生活中一个随性的金仁顺,自然而为的状态贯穿在她多年的写作过程中。“想写一个故事,我就去写。很可能,翻箱倒柜地找半天,什么也没有;也可能一不小心,拉开抽屉就出来一颗珠宝。”这就是她觉得写小说的迷人之处。对于读者,就与她一起走近那些未知,共享揭开“谜底”的愉悦吧。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