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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并不是最后的——葛均义《最后的狩猎》读后


    这部中短篇小说集,展示特定地区的生存状态和生命价值,感叹边陲村镇的悲欢离合。谷是虚的、河是空的、雪是污的……作家无可奈何,惟有太息失落。当年的“知情”,《墓归》中落寞,《牧牛》时遐想,《夜路》上颠簸……现实的变异,《鱼价》升沉,《短街》枯荣,《叫卖人生》……愚昧的习俗,坎坷的路途,困苦的处境。短暂而悠远,淡泊而浓酽,宁静又怦然有声,它们字里行间默默地显现着葛均义对艺术创造的一往情深,对小说经营的良苦用心。
    这部集子,是《野草莓丛书》之一。担任主编的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迟子建,在总序中说:“一个作家如果不接地气,视野狭窄,就很难有一颗博大、悲悯、沉静的心;没有这样一颗心,就很难有好的文字;而没有好的文字,又怎么可能有好的文学呢!好在黑龙江拥有得天独厚的历史文化资源,为我们的文学提供着丰富的养料。”虽未读丛书其他篇章,但我敢断言,“接地气、好文字、有一颗博大、悲悯、沉静的心”,正是葛均义的追求,是他“非同寻常”的缘由。
    “接地气”是前提,许多作家都曾描绘各自故乡的“清明上河图”。葛均义的字句,也无不是“接地气”生长出的。但他那字句排列组合而成、散发野草莓馨香的细节——“叠叠遥山,绵绵远道,忽疾忽缓的西风里,恍惚间已是大半生人事了。心里装了太多感慨,老眼里的日头,就晕成血色的一团了”。此景此情,若非切身体验,若非胸怀积淀,是写不出来的。外地的作家即便机敏,也难发现此地山川草木土生土长之美。它们只能出自于葛均义笔下,是惟一的。
    撷取独特的细节,连缀成独特的景物和氛围,是他的专长。《浮世》开篇写环境,许久才展开情节,但毕竟以故事为骨干。而同是写绥芬河的《旗镇》,则没有一个贯穿始终的完整故事。它以旅行家眼光巡视“旗镇”街景。另两个中篇,也只由一个人作引线,追忆《九九重阳》光阴荏苒,领受《苦豆腐》意外灾难。短篇故事更虚更淡,有的只一瞥目光一霎灵感。这种类型小说,不靠故事奇特抓人,而以岁月丝丝缕缕、情思幽幽怨怨吸引读者。生活的气息,自然的变异,人生的际遇,微细,浓郁,神奇,让读者能够感同身受沉浸进去,而后不禁涌上一股酸楚,与作家的心相通共振,生发博大而沉静的悲悯。
    “魂儿娘四十出头便守寡,娘儿俩喂了条狗”,狗卫护着娘的心愿。娘只盼儿能上大学,“考上了,就别回来了”。娘的勤劳得到回报,“屯里出了个状元”。儿出息了,娘累病了,却让人写信叮嘱:“学不念完,不叫回家。”大寒那天,安详离去,“苦着难着一辈子,临死咋会这舒坦”?那狗“天天不吃不喝,死在一个落雪的夜”。“魂儿娘一辈子做了一件事,给屯里人竖了一块碑”。这就是《山魂》,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为传递山里人执著向往的圣洁魂魄。
    柱子娘当初被卖给柱子爹,爹死后娘跟乡亲“五舅”来往多些。便有了风言风语,柱子盯着娘“一步不离”。大寒那天,风雪压倒了窝棚,“五舅”来敲门求救,柱子持刀拦阻,以致他活活冻死在门外……“七月七”那天,屯里有规矩,不打自家的女人。除了这天,谁没打过便没脸面。二嫚嫁给相中的黑子,没挨过打。黑子自觉窝囊,硬起心动了手。二嫚不喊,毅然自尽——如果把这两个素材铺展开,不难写成中篇,葛均义却把它们凝缩进一个短篇《岁时斩》。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