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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马》:“逃离”与失落(2)


    吴文君的小说题目很有意思。《圣山》《红马》《在天上》《轮回》《后屋》《一点》……原本作为小说引子的意象,在人物与时空各自或交错的对峙拉扯下,慢慢悠悠地具象为“逃离”的归宿。作者写了一群善良的不幸之人。小维娜做着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她的人生因老莴苣的死而被再一次中断,平实、朴素、节制的性格使她无法把握王弗对她的单刀直入和漫不经心。她关心起楼下新来的猫。小说的结尾,小维娜在意识中成了那只猫,不久,又因饥饿感将意识全部拉回——“逃离”是一瞬的,也是失落的。一如“我”在重阳洞中的静坐玄想(《在天上》),或是宜春在后海之夜的精神出轨(《在后海爱上马丁》)。《一点》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我”的“逃离”:在停止以前我无法知道,地上所有我看得见的东西,是否统统归于一个点。未知状态下的实际出逃,是多篇小说主人公的共同选择。洪武在家与家之间反复他的困兽之斗(《虎皮鹦鹉》);“雅娜”的乘马而去与格桑的乘兴而至(《红马》);西渡在生活的阴影下不经意地消失(《听阳光穿窗而过》);百灵在后屋摆脱童年的孤寂与成人世界的杂乱(《后屋》)。活着,就无法彻底逃离,好比石榴、蚂蚁、“苦”草三者的“雀化为蛤”(《蚂蚁》)。因此,死亡与轮回成了作者采用的又一“逃离”办法(《圣山》《轮回》《银灯笼》《上肢》)。当然,不能一切都以死亡逃开,作者笔下的死亡是命运被动的不幸。所以就有了那些令人无从逃离的禁锢,故事人物静默隐忍,也是逃到尘埃中去了。
    小说的“逃离”感中断了缓慢绵延的叙事。琐碎静止的生活、沉闷乏味的男女、无法把握的命运构成了亟待逃离的真相。相逢、相离,相爱、相杀,出逃、归来,错失、轮回……都不过是一个个跳跃的生活片段,时空或视角的切换。实际上,作者在神秘空间下营造出了格外浓郁的日常氛围,如同平行世界之间的重叠交错。这多重视域下的碎片化叙事,为“逃离”的发生提供了上佳的试验场:“逃离”通常无迹可寻,却又能被瞬间地看见。对于故事人物而言,对“逃离”的一次次践履,在霸道打断小说叙事骨骼的同时,又温柔地勾连起其间的筋络,他们开始在神秘空间下的静止与流转中,字正腔圆地诉说起小说的张力——“逃离”,并遗失着。这种得不全也失不完的茫无头绪,恰似“我”逃向梦境躲避带儿子出游,只怕微风一瞬,木西安老了三十几岁(《微风一息》)。
    生活、人性以及世界本身,是吴文君写作的核心。日常感觉与缓慢叙事似乎天生更属于女性作家,这源自女性情感方式、思维逻辑以及表达习惯的特殊。《红马》中,传记化与私语化的写作倾向十分明显。相比之下,我更欣赏作者在小说中缔造出的一个又一个的神秘世界,她曾自白道:“小说如同建筑,它能满足我对未知空间的好奇心。”这或许是吴文君对先锋情结的致意——对时空复杂关系的探索,对神秘世界与日常世界的平衡,以及对完美主义与理想化的逃离与失落等等。日常并没有成为束缚吴文君这样的女性作家的符咒,现实世界借助神秘时空延伸向了不可能到达的彼岸。
    吴文君是在诘问与辩驳的自我拉扯中开始写作的:我究竟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我不在这里又将在哪里?在别人面前的我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真实的我又在哪里?作者以对世界的独特看法和理解,在“另外一些书,另外一些人,另外一些处所,与经历”中不断“找下去”。事实上,这些写作旨归,在小说中都有片段化的完整呈现:主人公都喜欢阅读,而书中世界本身就是一处“逃离”的好去处;作者酷爱在小说空间的非真实与非写实中表现意识与梦幻,并由此反复致意自我的精神获得。
    从任何角度来讲,直面人生、正视命运都非易事。吴文君笔下的主人公们既轻盈又笨重,最终生拉硬拽出“逃离”的不彻底,而这恰恰是小说最难能可贵的一隅。
    可惜,“逃离”的不彻底还失落在别处。作者意欲对这不彻底性作更深邃的表达,不踏实的叙述却仅在复杂时空与人物思维的真核外踱步流连,小说的意义多少消解在了一种能指的不确定性中。如果说,作者原本希望借由“逃离”对人物内心作深层的揭示,表达人性中无法填补的缺失,超脱某些无法超脱的东西,那么,这种感觉式的跳跃呈现,又会不会成为对“逃离”本身的逃离?
    不得不说,揣摩吴文君的小说是一件费心思的事。我投射不清那些微妙处的静水流深,于是将这些灵光的闪现、瞬息的感悟留给了自己。这么一来我不也是在逃离吗?假如吴文君也在逃离,我想,她的姿态要比我的更具观赏性。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