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仁先生的两堂课(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10:11:44 文艺报 鲍国华 参加讨论
2005年夏天博士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工作,每日忙于仕途经济,虽不时和先生通通电话,见面机会却不多。只是在先生到北京主持学生论文答辩或参加学术会议时,登门拜访,和同门一起聆听教诲,不再有单独问教的机缘。 2016年初夏,任教于华南师大的同门周佩瑶发来短信,告知先生在春天的一次例行体检中发现患有肺癌,须进京化疗,让我择机看望。佩瑶特别叮嘱,化疗使先生的容貌大有改变,见面时一定要控制住情绪。放下手机,久久不能平静,便与先生的长子肇磊大哥联系,得知疗程刚刚结束,先生已回汕头,下一疗程要等到夏末秋初。此后多次联系,终于在教师节的前一天到望京寓所看望等待化疗的先生。又是一个下午,我来到望京,打通先生的电话,先生特地出来接我。看到他戴着一顶帽子,照旧嘿嘿笑着,似乎没有大的改变。走进房间,先生示意我坐下,摘下帽子,放在桌上一本书页翻卷的黑格尔《历史哲学》边。由于化疗,先生的头发已全部掉落。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先生反而平静地安慰我,说自己70多岁了,生老病死都很正常,王瑶先生就是在这个年龄去世的,所以没有什么遗憾。之后就立刻询问我的学业,近来在关注什么课题。我一一作答,先生眼中立刻焕发出光彩,指出这个题目要注意什么,那个题目可能存在哪些问题。时光似乎回到了14年前的那个下午,先生在讲,我在听。不同的是他不再吸烟,只和我对坐喝茶。茶渐淡,先生的谈兴却渐浓。我不忍打断,却担心先生的病体无法支撑,多次想要起身告辞,先生却一再说再聊聊、再聊聊。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实在不忍,只好谎称预定的返程票时间快到了(其实我没有定返程票),告辞离开。先生执意要送我,站在楼门外的台阶上,和我挥手作别。我走几步,回过头,先生在挥手,眼中流露出殷切的关怀和鼓励;我再走几步,再回头,先生还在招手,眼中依旧流露出殷切的关怀和鼓励;我再走,再回头,先生还在……短短的一段路,我却走了很久。终于,拐过街角,再回头,先生的身影已被高墙阻隔。突然间,一种可怕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会不会是先生最后一次给我单独上课呢?我不敢再想,只得一边快步离开,一边仰着头,拼命抑制住眼泪。 后来又多次和先生通电话,匆匆数语,只是年节正常的问候。先生剧烈的咳嗽和急促的呼吸,让我不敢也不愿打扰。从先生读博三年,毕业后又问教十余年,聆听先生的课程和讲座可谓多矣,但这两堂“课”却成为我记忆中的珍存。记得十多年前看过陈凯歌先生的电影《和你在一起》。影片在陈凯歌全部的作品中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其中一个场景却让我难以忘怀,就是王志文饰演的江老师给主人公刘小春上的最后一课。江老师的钢琴声与小春的小提琴音相伴,演奏李斯特的《安慰曲》。一曲终了,师生陶醉期间,相顾无言。还是江老师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我们的课上完了。”后来每次重温这部电影,都只为这个片段。我知道,其中包含着我对于王富仁先生单独授课的记忆与想念。 王富仁先生于今年5月2日辞世,5月6日我到北京参加先生的遗体告别仪式,当天下午回到天津,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在恍惚中度过。未曾想却在又一个周六梦见了先生。那是一间灯光灰暗的教室,先生独自坐在讲台上,着一袭白衫,灯火阑珊中只有先生身上发出温暖的光。我走上去抱了抱他,静静地回到座位上。 先生的课开始了……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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