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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院槐花南柳巷——回到《城南旧事》故居(2)


    修缮开放《城南旧事》实景
    母亲在《我的京味儿回忆》里写道:“南柳巷是个四通八达的胡同,出北口儿是琉璃厂西门,我的文化区;要买书籍、笔墨纸砚都在这儿。出南口儿,是接西草场、魏染胡同、前孙公园的交叉口,是我的日常生活区;烧饼麻花儿、羊肉包子、油盐店、羊肉床子、猪肉杠、小药铺,甚至洗澡堂子、当铺、冥衣铺等等都有……出西草场就是宣武门大街,我的初中母校春明女中就在这条大街上。”
    我第一次到晋江会馆,是由北京的祖炽、祖煌堂兄和远立堂嫂带着,很遗憾母亲记忆中的店家都不见了。那次赶上冬天,家家门窗紧闭,门口堆放了一落落蜂窝煤,一束束大葱放在窗沿,成串晒干的葫芦挂在檐下,依稀听见屋里有人走动说话。这次来,会馆的外表和记忆里差不多,朱红大门上的油漆剥落已久,两个狮子开口的大铜环还在,门边墙上多了块北京市西城区文化委员会立的牌子,上面写着:
    晋江会馆(林海音故居)
    建于清代,为福建晋江会馆旧址,林海音于20世纪30年代随其母在院内北房居住。林海音(1918—2001),原名林含英,现代著名作家,以她在宣南地区童年生活为背景的《城南旧事》一书,影响深远。故居为一进四合院落。
    2009年7月故居被西城区人民政府公布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城南旧事》1960年首次在台湾出版,多年来受到海峡两岸一代代读者的喜爱,历久不衰。20世纪80年代上海导演吴贻弓将这部经典名著拍成同名电影,得到好几项中国与国际大奖。林海音成为大陆人民最敬重喜爱的台湾作家之一。
    晋江会馆虽被列为保护古迹,但是要迁出大杂院住户,恢复会馆原貌,牵涉很广,费时费心费钱,进度缓慢。不过最近我看到一则新闻说,北京市政协文史会派人到晋江会馆勘查,表示重视修缮林海音故居,希望早日恢复旧有格局,并依《城南旧事》场景布置,重现文学名著现场,未来开放给民众参观。
    另外还看到一则新闻:北京市政府在“以疏解促文物腾退”新闻发布会上,明确北京将以会馆的保护利用作为突破口,与会馆原籍的政府合作,多方投资,腾退占用文物,修缮并保护各会馆。北京晋江商会对这件有意义的事响应热烈。
    作为林海音的子女,我们四兄妹,祖焯、袓美、祖葳及我乐观其成,希望在晋江市政府的支持下,早日见到被译成英、日、韩、德、意大利、瑞典等十余国文字,深受世界华人喜爱的《城南旧事》孕育地实景,以及作家林海音成长的真实环境。想想当年住过晋江会馆的林家人,如今只剩下疼爱我们的五姨林燕玢,她也九十了!
    您是哪位啊
    距离上次来晋江会馆已过了好些年,那天我和丈夫至璋进入静悄悄的小院,发现好几家已经搬走。我们在窄院里绕了两圈,竟然认不出林家。有个年轻工人正在空房子里刷油漆,问他知道写《城南旧事》的林海音住哪间?他摇摇头。隔壁一位妇人听见,探出头来说:“前阵子也有人来打探《城南旧事》,最近还来了几个电视台的。我跟你们说啊,后间儿有位姓王的大妈认得林海音家。”
    绕到后头,一位身着利落夏衫裤、满头灰发的妇人见我们四处张望,满口京片子问:“您找谁呀?”
    “找《城南旧事》林海音的家。”我说。
    “就这儿了,您是哪位啊?”她又问。
    “我是林海音的女儿夏祖丽,从台北来,您是?”
    “我叫王秀珍,当年我爹是照顾这个会馆的。”
    “噢,你就是长班老王的女儿啊?我听我妈和舅舅提起过。”我说。
    “1990年、1993年,你母亲来,我上天津女儿家避寒,没见着,可惜呀!倒是你舅舅林燕生那年来,见着了,他回台湾后还给寄来我们的合照。当年会馆里住了四家人,林家、萧家、辜家都是台湾人,我爹是给这三家管事的,就我们家是北京人。萧家儿子跟你舅舅一块儿长大,有年也从加拿大回来过。”王秀珍说。
    我问王秀珍记不记得林海音,她点头说:“记得噢,1948年他们回台湾时,我都十来岁了。你母亲人缘好,对人客气。”
    北京的祖煃堂兄曾告诉我,他少年时期随“六婶”回晋江会馆的景象:“一进大门,六婶儿的京白就变成闽南话,因为晋江会馆满院子的人都说这种话。这位最有出息、最仁义的林家大闺女,在晋江会馆人气极旺,满院子人都热情招呼。林家的前院养了很多花,屋子里的灯老是亮着,气氛很温暖。”
    “记得我外婆吗?”我问王秀珍。
    “当然记得!林太太种了许多花,牡丹开得特别美。她还爱泡泡菜,她的泡菜里有一样别人没有的,您猜是什么?”王秀珍说。
    “花椒?”我问。原来外婆还有秘密武器呀!
    “不,是扁豆!”王秀珍回答。
    “扁豆”就是四季豆,刹那间,这许久没听到的词儿,把我带回半个世纪前,台北城南小厨房里的那一坛泡菜。我从小嗜酸,盼着那细细长长的扁豆一变酸,就催促外婆炒一盘可口下饭的扁豆丁肉末。
    岁月的流逝、地理的隔绝虽冲淡了记忆,一甲子过去,当年北京那小女孩王秀珍,却从没忘记晋江会馆里林太太的泡菜!
    王秀珍热心带我们看,一间间指着:这是原来的北房,这是西房,这是当年的前厅,这里曾是林家的厨房……走到大门口,她指着门框上面说:“这里原来挂了块会馆的匾额,1957年大门道改建被拆下来,扔到路口,我爹娘捡回来收着,没让红卫兵给砸了。后来老太太病了,别看她没什么文化,直到1974年走前还惦记着这块匾,嘱咐我好好收着,我一直把它藏在床底下。”
    我们随王秀珍进屋,合力从她床底下拉出那块厚重的匾额,一块陈旧褪色的大木板,长一米半,宽半米,上面写着“晋江邑馆”四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可以想见当年挂在大门上的气势。林海音纪录片《两地》导演杨力州,事后回忆起这段经过时说:“快门按下的当下,虽是静态的影像,却让我强烈感受到时间流转的魅力。”
    今天,晋江邑馆(晋江会馆是一般通称)里的福建台湾乡亲早就人去楼空,大部分都已不在人世了,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和后代,却一直保存着那块历经风霜的匾额!
    站在小院里,我紧紧地握着王秀珍暖暖的手。
    最初的惊艳
    从北京回到台北,我去探望年迈生病的燕生舅,他已很少出门,说起往事,虚弱的身子好像特别有劲儿。他说:“当今知道晋江会馆原貌的,恐怕只剩下我了。我们初搬到会馆时,除了看门的老钱,只住了一位福建同乡洪亮先生。洪先生满屋子的书,边养病,边读书。有时有位燕京大学的张延哲先生来找他,张先生后来做过台湾省财政厅长,他的太太朱秀荣在台湾办再兴中小学,很成功。”
    “两三年后,洪先生回福建了,内院几间房就由我们一家人住。抗战后,另外两家台湾人萧家和辜家才搬进来。萧先生在北大教书,太太是东北人,有两儿一女。萧先生喜欢古典音乐,常有左派学生来找他。1949年他们一家回到台湾,萧家儿子后来移居加拿大,我们有联络。”舅舅继续说。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