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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泓冰:无法忘却的痛(2)


    的确。有迹可循的傅雷故居,在上海,还有两处。其一在南昌路136弄39号,是他早年的居所;其二在原来的市郊南汇县下沙镇王楼村,现在属于浦东新区,是傅家祖宅,傅雷的出生地。这两年,当地政府投资数千万元大力修缮原本破败不堪的老宅,征集傅雷藏书和用具,希望打造一间纪念馆,“傅雷故居”的名号正渐渐响亮。
    然而,要触碰到傅雷的精神与灵魂,恐怕仍然要到闹市中心的这一处,安定坊284弄5号,虽然这里也并未留下他有形的遗物,但踯躅其间,却分明能看到一个穿中式长衫戴格子围巾,或是着西装系领结的身影,戴旧式圆眼镜,棱角分明,认真严肃,有着对于人情世故的深刻洞悉却孤傲自尊,决不肯妥协。
    当年,小楼的一楼是傅家客厅、餐厅,也是儿子傅聪每天练琴的地方;二楼是傅雷夫妇的卧室、书房,三层阁楼先由两个孩子和保姆居住,在他倾注心血教育成才的长子傅聪出国后,三楼也做了他的工作间。
    这里是傅雷居住最久、成就亦最多的地方。从1949年到1966年的17年间,在这里,这位中国最杰出的法国文学翻译家、艺术评论家译成了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巴尔扎克的《高老头》和《欧也妮·葛朗台》等众多经典作品;也是在这里,为了给万里之外的儿子不间断的指点、支持与交流,他用秀丽流畅的毛笔字一封封写就了几十万言的家书,它们日后结集出版,不惟让更多人见识了他的才智、学养与艺术品位,更成了展现人间至爱、在粗陋枯干的日子里滋养中国人心灵与精神的人生经典。
    小楼让我们觉得熟悉和亲切,因为它曾在《傅雷家书》中那一幅幅个人或家庭生活照里时时出现:玫瑰成片的花园,窗明几净洒满阳光、洋溢书香琴韵的客厅,雅致的格纹窗帘,挂满照片的背景墙,近景是一家人脸上平和自在的笑意和眼神里的相知相爱,尽管那个笔名“怒安”的父亲总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思考……
    傅雷个性鲜明,宁折不弯,是那个轰轰烈烈的革命与从众时代里少有的“个体户”——不上班,少见人,本本分分地以一支译笔养家与立世。他的思想与精神,则遨游于更广大、丰足而纯粹的文化与艺术世界里,从未被现实的小楼所困——他曾自豪地说,“学问第一,艺术第一,真理第一”,是自己从来没有变过的原则。他也这样要求自己的孩子。
    然而,他还是躲不过政治运动,成了右派。“文革”一来,便被红卫兵们抄家批斗,因为他有名,因为他虽然既无工作又被停发了印数稿酬,还能和妻子在自家小花园里种玫瑰、喝咖啡、抽烟斗、弹钢琴,过着“资产阶级的生活”。
    然后,1966年9月2日的深夜,傅雷用他工整秀丽字迹留下遗书,将与他人的钱财债务往来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没忘了续交房租、给保姆留下生活费、给自己留出火葬费,与妻子朱梅馥一起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临终,还要将被子铺在地上,以免踢倒凳子吵到了邻居——这一幕,后来曾有许多人震撼、感慨而反复追想,因为,不愿蒙羞而苟活,又能将最后时刻规划得如此精细、负责,将最激愤决绝的壮举做到如此理性、从容者,实在不多。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