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农村,直至现在仍有亲人生活在那里,仍不时回去看看。乡村就像一条脐带,与我血脉相连,割舍不断。渐渐地,我发现村里没有了过去的喧闹,多数人家只剩下空洞洞的老房子和孤独的老人,每次目睹,我都为他们的境遇忧心忡忡。 2013年底走访社区贫困户时,80多岁的老太太张水美的境况再一次冲击了我。那是一套阴冷昏暗的小屋子,弥漫着浑浊的气味。都下午两点多了,她还没吃什么东西,正捧着一碗米饭,上面搭着几根已经煮黑的菠菜。自打两年前老伴去世,她就一直独居在这里。50多岁的儿子离婚后,在外守着邮电亭混饭,平时很少来看她,孙子远在深圳打工。这个出生在上海、曾经在外交部工作多年的老太太,如今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张水美的生存状态压在我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由此我萌生了一个朴素的想法:做一个全景式的中国乡村留守老人生存状态调查。为了让调查更具典型性,我选取了“东南西北中”8个省市——湖南、江西、河北、湖北、重庆、四川、甘肃、广东,从2013年底到2015年初,先后在14个县(区),采访了71位老人。我一次次忧心于他们人生际遇的曲折及晚景的凄凉,一次次感动于他们生命的顽强及积极向上。他们为儿女为世界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却对社会对孩子没多少抱怨,更多是体谅:“孩子们在外面生活也不容易,哪能要求这么多?”他们只是普通的老人,如尘埃般卑微。但当我走进他们的内心,却得到丰富的人生启示,包括生命的意义与价值。这就是我坚持下来的理由。 庄子云,“劳我以生,佚我以老”。然而,有专家预言,“空巢家庭”将是21世纪我国城市和许多农村地区的主要模式,将对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形成强烈冲击。这是一个需要政府、社会、家庭及个人共同努力的综合性问题。在采访的过程中,我最大的感触是:暂时还没有较为周全的政策措施来维护他们的利益。因为经济及观念上的原因,大多数地方还无力推行东莞等沿海城市的居家养老模式,为空巢老人送服务上门;乡村空巢老人养老金太少,难以满足其生活及医疗的需求……面对已经来临的老龄化社会,我们显然还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想将老人们的生活现状呈现出来,以期引起社会应有的关注。在写作中,我始终坚持朴实的文风:朴素客观描写,不矫揉不煽情,让采访对象说话,让真实的生活去打动读者。我想,如果读过《空巢》的人,能去认真关注和思索空巢老人的生存现状,从而行动起来去找寻解决的路径,那么我的创作就获得了成功。中国式乡村养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空巢》中书写的48名老人只是这个庞大群体的一个标本,我愿意看到每一位老人都能有尊严地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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