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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朴:我想构思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心灵史


    第五届柳青文学奖对于中篇小说《镀金时代》的授奖词有这样的评价:“小说赓续了陕西文学现实主义的传统,显示出了文体自觉的追求。”在作者黄朴看来,小说中那些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融入的是自己对现实的发现、思考、观察。
    在现实主义传统之外,黄朴尝试着一种异质性的突破与创新,在他看来,这种尝试似乎是对于传统现实主义的一种“反叛”“冒犯”。就像他笔下的那些底层小人物,以自身的生活体验作为逻辑出发点,去认识和理解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
    在“镀金时代”里,这个“黄金时代”的前奏,呈现着一种混沌模糊迷离梦幻的光晕。显而易见,在审视和悲悯之外,他更注重新的建构——“构思我对这个时代的发现和思考,构筑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心灵史”。
    
    黄朴
    文化艺术报:在“陕西青年作家走出去”丛书,您的新作《新生》的序言里,贾平凹老师有这样的评价,“他们在写作技艺上的探索与尝试,不拘泥于传统,精到而又大胆,既有传统的现实主义叙事,又融合了荒诞、象征等现代主义笔法。”读您的小说,我的感受是,有种怪诞的异质性,这是您在着力树立自己的一种写作风格吗?
    黄朴:在写作过程中,我并不是在刻意去树立和追求某种风格,而是融合自己对文学史和文学作品的阅读与理解、价值与判断,在写作中尽最大努力去呈现这种体裁和文本所彰显的意义情怀和价值。在这一过程中,我所采取的小说方法和我所想要表达的是密切相关的,它们有自己的相适性和自洽性。每一个故事都有与它相适应的叙事方法和修辞。我试图在现实主义的创作中纳入自己的理解。现实主义既是辽阔的,又是无边的,它具有巨大的融合力,它能吸附现代主义的诸多精神与笔法,在我的理解中,它没有既定的框架和范畴,我想融入的是自己对这个无比丰富而复杂现实的发现、思考、观察,以及我对于这个时代的发掘与建构。至于你提到的“怪诞的异质性”,我是想在写作中增加作品的丰富性多元性鲜活性陌生性,努力汲取现代主义的精神资源,力避同质化的写作和惯性式写作,试图建立起属于个人的独特的叙述腔调。我这样的尝试似乎是对于传统现实主义的一种“反叛”,或者说是“冒犯”,也许还不到位,但写作之路还很漫长,有待于在以后的实践中不断创新探索发现。
    文化艺术报:您的中篇小说《镀金时代》,不论是标题还是对现实的描摹与反思,我会不由得对比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同样是荒诞与戏谑的叙事风格,您在这部小说里,想观照的是一个怎样的“镀金时代”?
    黄朴:事实上,这篇小说,《钟山》的编辑有过类似的看法。王小波是我非常敬重的作家,但我并没有刻意去模仿他。也许在某种精神气质上两者有契合之处。小说命名为《镀金时代》,源于我想对这个时代进行命名和概括。这也许显得狂妄和无畏。这是一个充满着各种变数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混沌交叉模糊的时代,文明与蒙昧,贫穷与富足,高楼与乡村,凋敝与繁华,每时每刻都上演着看似平凡而又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这样一个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里,我们的时代呈现出无与伦比的复杂性丰富性多元性,社会各阶层的人物,他们的奋斗与挣扎,歌哭与悲欢,肉体与心灵,精神史与心灵史,芸芸众生的生存图景值得每一个作家去勘探、记录和建构,值得作家用文字为他们镌刻身体和心灵的纪念碑。
    文化艺术报:《镀金时代》中,开篇让我读得有些压抑,仓皇逃遁的老鼠,给人无数遐想的垃圾箱……如果说卡夫卡在《乡村医生》中着力描写伤口上蠕动的蛆虫,是在审视生命与死亡,《镀金时代》里的这些物象又有哪些隐喻?
    黄朴:你读得很细致,比如说这里面的苍蝇、报纸、计算机、病毒、网络、微博……这些都是人物的一种生存图景和生存背景,这些都是小说文本中人物生存逻辑的出发点,我并非故意去写这些被人们称为丑的或者恶的东西,它其实就是发生在我们生活中并且与我们朝夕相处的“物”,构成了我们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恰恰是这些部分,有时影响着我们对于生活的理解,影响着人们的判断和行为。《镀金时代》呈现小人物在大时代的命运和他们的心路历程,对自我的救赎和对他人与社会的质疑和解与谅解。他们大多处于社会底层,他们的生活场景大体离不开这些“物像”。这些场景构成小说人物存在的“物像”或者“物理”,为小说起到一种铺垫和营造氛围、韵味、情致的作用。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去揣摩它的具体含义,它仅仅是小说中应该呈现的“物”而已。
    文化艺术报:评论家宋宁刚在《简论黄朴近期的小说创作》的评论文章中认为,您的小说在修辞上分外用力,甚至可以称得上苦心经营。《镀金时代》里,我也发现,有时关于环境的描述,那种细致、细腻的描摹异常消耗阅读的耐心,为什么您的小说会热衷于这一点呢?
    黄朴:在19世纪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那些杰出的作家像巴尔扎克等,他会像摄像机一样,把自己所看到的,事无巨细地描绘出来。小说场景表现得栩栩如生,这是那个时代作家小说的重要特征。相反,当代作家在这方面的能力却在逐渐弱化,作品里的人物失去了环境及生存图景的依托。其实在现实主义作品中,关于“物”的摹写,事实上非常考验一个作家的功力。环境并不单纯是环境,它是小说人物活动的依托,“物”的描写必须恰如其分地融入到人物的生活中去,构成必需的部件。不能为了描述而描述。独特的语言和修辞至关重要。你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地写好一个菜肴一棵树乃至一个宏大的场面么?当代作家小说中环境描写的减少,也许和诗性环境的日渐消失有关。
    文化艺术报:我读过您此前在中哈作家座谈会上的一个发言稿,有一个观点我比较赞同,“现实主义不应该成为唯一的创作方法。我们见惯了千篇一律、大同小异、似是而非的故事,小说家已经沦落为彻头彻尾的讲故事的人了。”那么,“与这个伟大时代相适应的伟大的中国小说”应该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呢?
    黄朴:伟大的中国小说是一个模糊的所指。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似乎很难见到一部反映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小说,百科全书式的、大河般壮阔时代之史记,其既有中国传统小说的面貌,又融合了现代小说艺术,具有中国气派、中国风格、中国故事、中国哲学,映射中国人的心路历程,中国人性之迁移,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精神与灵魂的寄托。
    文化艺术报:这次获得柳青文学奖,对您的文学创作是一种极大的肯定,柳青精神对于当代作家而言,会产生怎样的文学共鸣?对于您以后的创作道路,会有哪些启发和思考,比如说,是否会尝试长篇小说的创作?
    黄朴:这次获奖,我觉得是伟大的柳青精神的感召。柳青是陕西大地上涌现的文学巨匠,引领并影响了陕西一代代作家。《创业史》的主人公梁生宝,作为“十七年文学”中的光辉典范,已成为经典的文学形象。柳青对于典型人物的塑造,对于小说语言及结构的执着,对文学与生活与政治的处理,对于后来者都有着重大的启迪。只有把自己深深地融入这个时代,与时代脉搏同振共鸣,才有可能写出与这个时代相呼应的作品。我目前致力于中短篇创作,还没有写出自己心目中的优秀之作,一步步地锤炼并完成自己,长篇自然是我最重要的目标,我想构思我对这个时代的发现和思考,构思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心灵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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