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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长篇小说《匿名》


    寻觅精神的芳草地——评长篇小说《匿名》
    王安忆的长篇小说《匿名》(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1月出版),写的是一个隐匿人的故事。一个退休上海老头在外贸公司兼职,一天突然失踪,妻子费尽周折也没有找到他。失踪的老人被误以为是携款跑路的老板“吴宝宝”。吴宝宝在经历了黑道绑架、审讯之后被抛到一个叫作林窟的丛山中。他失去部分记忆和语言能力,被扔掷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遗忘了身份、姓名,也忘记了来时的路,一切“归零”,从头再来,艰难求生,从原始混沌的生活开始攀升,一步步进化。他从一种生活进入另一种生活,从一种文明进入另一种文明。失踪的男人,从前农业社会的遗迹出发,指引他的也是有些颟顸的本地人,后来结识了返乡的男人和退伍军人。他们带着吴宝宝辗转到达小镇九丈。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小镇,曾经富饶而有魅力。在九丈他们和吴宝宝一起,见到了镇上各色各样人物,大开眼界。他又难以逃脱造化的掌心,只能在林窟中求生存。在这里,王安忆尝试从一个人的经历隐喻人类命运,就像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研究儿童发展映射人类走过的路。
    王安忆写过长篇小说《遍地枭雄》。小说主人公韩燕来是上海郊区待业青年,高中毕业的他无所事事,对前途迷惘、无助,去开出租车,在圣诞夜的外滩路上,“三个男子上了韩燕来的车,他们很快露出真面目,押着年轻的司机驰离上海”。韩燕来和吴宝宝都是失踪的,韩燕来离别上海开往苏北,他感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眼界顿时廓然。想想也是,一个成天穿梭于马路里弄的司机,生活是困乏的。他最终还是回到上海,如“天上一日,人间十年”——还是回到了“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的大上海。
    再来观照迷遁已久的吴宝宝。从他失踪那天起,王安忆就想方设法让他合理、平安地回到上海,毕竟林窟与现代社会相隔一条盘山公路。可是,王安忆下笔繁复细腻,吴宝宝失踪与归来,各用了十几万字。这个过程真是够漫长的。令人瞠目的是,吴宝宝没能活着回来,他去看望亲人的时刻溺亡了。吴宝宝不是韩燕来,韩燕来只是远离上海兜了一圈儿,而吴宝宝个人的路径何以再融入这个喧嚣、嘈杂的现代社会?他的死在家人落空的期待中,形成了张力,让人唏嘘不已。王安忆以主人公的离世,拈出了死亡的命题。迟子建在《群山之巅》末尾写道:“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写出了人在世间的孤寂与渺小。《刺客聂隐娘》中提及:“一个人,没有同类。”而在王安忆笔下,一个人也代表着人类。个体的命运就是所有人的命运,个体的痛彻就是所有人的痛彻。吴宝宝的死,是王安忆对小说冲突的解决,否则何来合理性的“匿名”呢?何谓“匿名”?何以“匿名”?主人公阴差阳错跌入深山,境遇可谓霄壤之别。这里凸显的是哲学意义上的“无”:失踪了就是暂时找不到的人,而死亡了则是永远失踪的人。对于个体而言,大多数人的名字只是临时符号,终有一天会“匿名”,被人忘记。或许,王安忆想写一个模糊的人,管他张三还是李四,人生的际遇也没啥不同。 
    如今,不少人揖别农村进入城镇,农村成了贫瘠落后的代名词。吊诡的是,王安忆笔下的吴宝宝,却因一种巧合从前农耕文明开始,这是对当今环境的警醒与沉思。蜗居在钢筋水泥的密林里的城里人,都是失踪前的“吴宝宝”,是不是也需要林窟氧气的净化?偏僻、茂密的林窟,至少让人内心安静、熨帖。在喧嚣、浮躁的消费文化中,都市人正在历经“情感的暖死亡”。
    回头再看,林窟的气场是巨大的,这是个神秘的所在,可以理解为王安忆的精神芳草地和都市人的精神氧吧。很容易联想到韩少功的马桥,史铁生的清平湾,贾平凹的商州……每位作家都有这么一块反复耕耙的沃土。尽管,在王安忆的描述中,林窟有着魔幻般的色彩,但是王安忆无意写成悬案探险小说,她也不想把《匿名》写成鲁滨逊荒岛求生记的当代版,她在揶揄人的自大与睥睨一切的野心,人何等骄傲自满,然而人的局限却无所不在,就像林窟,那曾经是先祖们赖以繁衍之所,到了今天,却成了荒蛮、愚昧的废墟。哀哉!人类归根到底不过是大自然中的一类。也许,王安忆想借《匿名》告诉人们,在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丁纯,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