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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夸克重的小说


    “轻”与“重”如何调配,如何摆弄,如何融洽地相处于一室,一直是短篇小说的难题。有人选择轻摇罗扇,缓步当车,却袖里藏刀,急匆匆图穷匕见,给小说以“突然的重”。有人选择舞刀弄枪,千军万马,而后羽扇纶巾,眨眼间樯橹灰飞烟灭,给小说以“突然的轻”。从轻而重或由重入轻,都是一种戏剧化处理,给予短篇小说以瞬间的辉煌。似乎没有对“轻”与“重”纵情的把玩,没有突转的妙笔,短篇小说就不成其为短篇小说一样。
    但是,短篇小说更加辽阔,更加不可测量。她拥有永远在颤动的胚胎。因为永远颤动,所以永远不稳定、不清晰、不可公式化。这个胚胎,就是庄子所爱的混沌——一切美妙事物的原型。混沌太脆弱了,不可凿,不可修,不可亵玩,不可拿你的脏手去排列组合。无论三分重七分轻,还是七分重三分轻,任何一种固化的叙事,都是在谋杀短篇小说。
    写《大宫女》的梁豪,就懂得短篇小说的这点脆弱,所以他轻轻柔柔,始终在保护那个难以伺候的混沌。他跟随着混沌在叙事中游荡,一边护着,一边小心翼翼但饶有兴味地问:你最终会变成什么呢?一只鸟?一抔土?一掬水?而我们这些读者,作为随从的随从,又跟在梁豪后头,一边读着,一边问:这篇小说到底要说些什么呢?爱情的稀薄?梦想的失败?死亡的哀痛?每当我们想好一个主题,想要将捕兽网套到混沌的身上,混沌就轻灵地闪开,赤裸着游去了另一个地方。
    阅读成为了一场不知所终的双重跟踪。一路上,我们看到那个叫宝玉的男主人公一边做着外卖行当,一边试图重拾绘画的旧梦。一个梦碎的故事?我们又看到那个叫闰月的女人恍恍惚惚染上了渐冻绝症。一个始乱终弃的悲剧或执子之手的喜剧?然而男女二人继续在生活,一丝激烈都不愿引发……我们想,也许混沌将始终难以成形,梁豪将始终处于巨大的迷惑之中,正如我们。
    于是我们放弃了追逐。我们停在小说结束的地方,歇坐在一条河的岸边,决定以不变观万变。看,现在那个叫宝玉的男人,将依照自己爱人闰月的裸体临摹出的《大宫女》,放入了河水。而后他遵循闰月讲述给他的梦——背着病危的她,顺着河流,往家乡的方向游去。
    小说中出现过的人物——闰月、稔子、小冯、阿刁、覃阿姨、看门大爷,对了,还有那只用最轻的计量单位“夸克”命名的猫,他们似乎一个比一个轻盈,一个比一个虚幻。好比夜泊秦淮,那两岸一荡而过的灯火。你经过一盏,就永久失去一盏。于是整个故事的重量在降低,终于,降到仅仅一夸克那么重,终于可以浮在水面上,随波而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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