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飞翔的“柏修斯”——读张学东中篇小说集《蛇吻》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05:11:18 文艺报 张富宝 参加讨论
张学东的新作《蛇吻》（作家出版社，2018年10月版）囊括了作者近10年间的中篇小说作品，体现了他所秉承的文学传统与雄厚的写作实力。 《坚硬的夏麦》写陆小北跳水救人成了别人眼中的“英雄”，而“我”却给出了另一种答案：陆小北在跳水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也许有了一种被肆虐的泥沙瞬间洗劫与蒙蔽的伤痛”，这样，陆小北的见义勇为行动就大打折扣，他的跳水与其说是救人，还不如说是对人生困境的瞬间解脱。这就使得有关“英雄”的评价显得荒谬可笑，因为它遮蔽了陆小北晦暗不明的灵魂状态。显然，陆小北的死是一个谜题，其背后有更为丰富隐秘的社会蕴含与现实纠葛。 张学东曾坦承，《谁的眼泪陪我过夜》的创作素材来自报纸上的一篇有关犯罪事实的报道，男女主人公都是懵懂少年，天真无邪。但是，作家并不满足于此，而是找到了一种独特的叙事语调，力图通过小说本身去探讨青少年隐微诡秘的心理世界。小说中，作为被侵害者的“她”与施害者的“他”竟然结成了攻守同盟，他们甚至相互理解、相互温暖，在走向死亡的边缘又折了回来。显然，用任何一种单一的理由都无法解释他们这些心理和行为，作家必须把他们还原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现实之中，还原于矛盾纠葛的家庭生活之中，还原于晦暗不明的心性成长之中，这样或许才能为人物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在这部中篇集子里，我们不难发现张学东最惯用和最擅长的是对死亡、暴力、孤独、疼痛、伤害、成长等主题的书写，这使他的小说一定程度上带上了先锋小说的质素，但他并不滥用这些，也并不沉浸在对这些东西的迷恋和欣赏之中，而是努力拨开生活的层层迷雾，让小说回归到人性状态，回归到人物与故事之中，从而彰显出文学独有的思想视野和勘测深度。《裸夜》中，小报记者沈越为了拍到抓人眼球的惊爆性新闻，甚至被误以为是小偷而抓进派出所，女朋友也因为不理解他而离他远去。但当沈越完全了解了裸奔者的生活真相之后，他未曾泯灭的良心与道德让他做出了新的选择。由此，小说对我们日益麻木、冷漠、无情的社会现实进行了鞭辟入里的剖析，对媒体社会的猎奇本能与伦理失序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对小人物贫乏破败、气喘吁吁的生活处境进行了深切的关注。 《给张杨福贵深鞠一躬》直指现实问题，小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了姐姐的儿子张杨福贵的悲剧故事。“福贵”是一个极具符号性的人物，他孤独、敏感，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同时又是一个与社会和家庭格格不入的失败者与局外人，他的“呕吐”病实际上是对周围环境的一种心理性反应，一种消极的抵抗。“福贵”这一颇具喜感和祝福感的名字，原本不知包容了多少中国家庭的美好愿望，但最终却事与愿违，溺水身亡，这种强烈的反差性结局让人不甚唏嘘。可悲的是，这样的悲剧故事就在我们的身边，甚至在不断的轮回中上演。福贵的病与死，表面上看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积重难返，但实际上却折射出这个社会现实内里的深层触痛。 《父亲的婚事》是探讨老年人婚姻生活的一篇现实力作。小说中的父亲年事已高，妻子因为身患不治之症去世多年，他虽然膝下有四个儿女，都早已成家立业，但他们都忙于各自的生计，根本就无暇顾及父亲形单影只的晚年生活。所以父亲准备再婚，追求自己的幸福，然而却引发了子女们的高度关注和各种吐槽。小说深描了“仁、智、礼、信”这四个子女不同的隐秘心态，以复调式的方式展现了各种不同的声音与诉求。张学东没有急于判断每个人的是非对错，而是让他们在种种纠葛与争辩中显现出自己的价值立场与本来面目，从而暴露出各方的缺陷与不足。对于风烛残年的父亲来说，如何安置孤独寂寞的晚年生活，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张学东的深刻之处就在于以中篇小说的方式抛出了中国式老龄社会的养老这一尖锐的话题。 《蛇吻》延续了张学东小说一贯冷峻而绵密的叙述风格，但也延宕出某些异质的东西。小说的题材是一个常见的情杀故事，而作家通过叙述的视角、叙述的语调、叙述详略的调整和其他技巧的运用等，为我们展现出小说独有的魅力，同时也触发了我们更复杂的情绪，展现出人性的悖论与困境。小说中爱欲与死亡的纠葛让人印象深刻，同时，它也指向对爱情、青春、幸福等人生问题的另一种思考。“蛇吻”是爱的最激烈的形式，但也是死的最惨烈的结局；“蛇吻”充满毒性和悲剧性，同时也映照出我们这些时时刻刻都在互相觊觎的“群居动物”生活的不堪和情感的破碎。那么，什么是爱？到底如何去爱？就成了故事之外值得进一步深究的问题。 总体来看，小说集《蛇吻》里的作品，无论是思想内容还是艺术技巧，都显示出了较高的水准。卡尔维诺说：“每当人性看来注定沦于沉重，我便觉得自己应该像柏修斯一样，飞入一个不同的空间。我并不是说要躲入梦境，或是逃进非理性之中。我的意思是说，我必须改变策略，采取不一样的角度，以不同的逻辑、新颖的认知和鉴定方法来看待世界。”卡尔维诺所说的这种“不一样的角度”、“不同的逻辑”以及“新颖的认知和鉴定方法”，在张学东的小说中已经内化为一种自觉的艺术追求，他就像那个善于飞入不同空间的“柏修斯”一样，能把各种各样的“沉重”化为轻逸的艺术“飞翔”。也正因为如此，张学东的小说总是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面貌，叙事方式灵活多变，主题深沉厚重，从中可以清晰看出作家在风云变幻的时代中的艺术努力与道义担当。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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