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向人类童年的文学
http://www.newdu.com 2024/11/22 09:11:35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社 newdu 参加讨论
按语:近年来,山西省作协对儿童文学发展给予了高度重视,作协创研部在理论内刊《创作与研究》组织了《朝向人类童年的文学》的专题讨论。《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社学版)》在其设立的儿童文学理论专栏中全文刊登。 崔昕平(主持人):新世纪以来,伴随着儿童地位的提升、儿童教育的重视,更借助市场的力量,儿童文学逐渐从相对独立、游离的状态走入文学家园的话语圈,走向了数量的极大繁荣与精品的相继问世。动辄销量几十万、上百万、甚至上千万册的儿童文学超级畅销书不断刷新着我们对文学作品销量的认知。曹文轩获得国际安徒生奖,标志着中国儿童文学逐步获得国际认可,也带动儿童文学全面步入春天。各省的创作资源、各出版社的出版资源都在有意识地向儿童文学倾斜,中国作家协会在积极培育儿童文学评论力量,《文艺报》《光明日报》《人民日报》等大报都先后开设专栏并不断拓展栏目。当儿童文学式微的时候,我们需要去关注儿童文学;而当儿童文学从文学边缘走向热闹非凡的时候,我们更需要去关注儿童文学。本期对话,我们将聚焦儿童文学的关键问题,并结合本省儿童文学发展状况建言献策。为了能够更广泛地倾听来自各方面的声音,本次对话嘉宾邀请了文学理论研究者,文学创作者,文学出版人,文学编辑多个领域,包括著名评论家段崇轩和新锐评论家王姝,吴言,著名作家李骏虎和王兆福、侯建臣、白琳、宋耀珍等重要作家,希望出版社社长孟绍勇,《都市》杂志编辑高璟,以达成多角度的探讨与碰撞。 儿童文学在新时代全面步入“春天”,各省的创作资源、各出版社的出版资源都在有意识地向儿童文学倾斜,中国作家协会也在积极培育儿童文学评论力量,《文艺报》《光明日报》《人民日报》等大报都先后开设专栏并不断拓展栏目。在这种情况下,厘清一些儿童文学的关键问题就显得尤为重要。相较于成人文学,我们该如何认识儿童文学文体的独特性? 王姝:所谓儿童文学问题的独特性,实际就是要探讨儿童文学作为一个文类,定性的标准是什么,边界在哪里的问题。我认为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的本质区别在于是否以儿童的视角进行创作。作为成人作家,是否真正俯下身来,从孩子的视角看世界,决定了一个儿童文学创作者的写作态度和写作方式,也决定了是否是一部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品。从这个角度讲,那些看似以儿童及儿童的生活为叙述对象,实际仍然是以成人审美标准为创作准则,满足的是家长对所谓儿童文学的心理预设的作品;是从成年人高高在上的视角为儿童圈定一个所谓的世界,或是试图以成人的口吻对儿童以及儿童行为进行规诫的作品,并不能算作是真正的儿童文学。另外,从内容上讲,儿童文学不应该有所谓的“禁忌”,而应该向儿童展现一个“全世界”,因为世界不会因为你是儿童就为你隐藏黑暗。现实中,黑暗之手往往更容易伸向儿童这样的弱势群体。所以儿童文学之所以是儿童文学的关键不在于你说什么,而是怎么说,以及对谁说。 段崇轩:我对儿童文学关注较少,谈一点零碎感受。查了一下《中国大百科全书》,关于儿童文学的词条有这样几点;一是“专为少年儿童创作的文学作品”,这种说法有点绝对,其实经典儿童文学作品成人也在看。二是它的特点是“通俗易懂,生动活泼”,“不但要求作品的主题明确突出,形象具体鲜明,结构单纯,语言精练,情节有趣,想象丰富”,“还要使其内容、形式及表现方法适于一定年龄的少年儿童的心理和生理特点,为他们所喜闻乐见。”作为教科书性质的百科全书,这些阐述都准确、到位,特别是儿童文学要适合少年儿童的心理、生理特点这一条,说得很精辟。但从总体看,这些阐述又似乎没有说出儿童文学的独特性来。我觉得,儿童文学的独特性是,它描绘了“大千世界”中儿童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与“大千世界”是相连相通的,它展现了少年儿童的日常生活和精神情感世界。在这里儿童是主体、作家也是主体,是两个主体的相遇、交融。儿童渴望走进去,大人也想走近去。 吴言:我觉得儿童文学实际是个很难的文体,因为作者基本都是成年人,怎么去写儿童文学作品,实际像保持一颗童心那么难。在中国这一点尤其难,因为我们这个民族本身不是太有童心,我们的教育也是将儿童提前成人化了,可以说很多成年人没有一个很完整的童年。作为非专业人士,从一个家长角度看,我们的儿童文学是没有经过充分的发育和成长的,还是一片有待深耕的土地。 儿童文学的独特性我觉得是教化作用要退居其次,对美的启蒙要放在首位。我们的传统儿童教育就是太强调教化了,而且太强调智力的开发,忽略了美和意志力的培养。比如我们对孩子的教育中,很希望孩子“懂事”,实际孩子一懂事,烂漫的童年就结束了。我们的成人社会中也很强调懂人情世事,那些稍微烂漫些的成人,常被贴上“不懂事”的标签,社会整体没有给童心留下多少空间,在这种状况下写作儿童文学作品是比较困难的。 孟绍勇:不是说所有的文字样式都可以称为文学。既然是文学,必然要符合文学体式。儿童文学的读者是儿童、青少年,就肯定有一个读者接受的问题。所以,无论诗歌、散文还是小说,如果读者对象作了预设,那么符合阅读者的阅读需要、审美习惯和接受能力,是写作者首先要考虑的。儿童文学的读者不能一概而论,有必要作更细的区分。如果是刚刚接触文字的低龄儿童,那么歌谣、童诗可能更适合;如果是初具文字能力的小学低年级学生,除了诗歌、谣曲,简短的童话、故事、散文,也是他们感兴趣的;如果是年龄再大一点的孩子,小学中高年级或初中阶段,那么内容丰富的长篇童话、长篇小说,他们也会读得津津有味。这些年,出版界提出了“桥梁书”的概念,强调不同年龄段的阅读衔接,虽然考虑的是小读者的接受能力和接受程度,并非文体概念,但对于不同读者的不同文体选择,还是在实际内容生产时就要严格关注的。 宋耀珍:文体是一个复杂而难以界定的概念,所以我采取模糊的方式来回答。建立在个人对儿童文学的阅读和理解基础之上,我觉得儿童文学文体的独特性在于故事性,更具体的说法是故事的讲述方式。儿童文学的接受者是儿童,其心智和对世界的理解能力尚在发展之中,其判断力、鉴赏力还未形成,其对文学作品的阅读没有功利性,完全出于兴趣。这就决定了儿童文学在文体上,必须具备能够引起儿童强烈兴趣的方式。除了游戏,没有比讲故事更吸引儿童的方式了。 更重要的是讲述方式。在我们中间,几乎没有一个人在童年时代没有听过《小红帽》的故事。《小红帽》是一种故事的讲述方式,紧张、简单和篇幅短小,它适应于幼儿。《格林童话》、《意大利童话》是另外一种,因为故事中的主人公有了成人,它的讲述方式变得曲折、充满悬念和出其不意,篇幅也随之加长,它适应于儿童。更复杂的讲述方式是第三种,《一千零一夜》的讲述方式,它像俄罗斯套娃一样,需要一个一个打开,直到看到最后的那个,然后再一个一个装起来,回到最初的那个故事上。这种复杂和宏大的故事讲述方式,孕育出儿童文学中的经典作品,诸如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塞尔玛·拉格洛夫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和《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等。另外还有一种,就是安徒生的讲述方式,唯美、迟缓、象征,比如《海的女儿》、《野天鹅》,它确实在讲述一个故事,但它讲述的其实是人类的情感,是在讲述人类共同的故事。这样的叙述方式无法模仿,除了安徒生自己,至今尚无人企及。 高璟:我想,儿童文学除了应具备一般意义上的文学作品的基本特质之外,还应注重以儿童的视角来体察认知世界,通过优美简洁的文字传递真善美,引导孩子去感知,去体认,从而帮他们建立起对周围世界的最初认知。儿童文学担负着一种责任,那就是它在为每一个孩子的内心世界涂上最初的底色,所以这种底色应该更纯净一些,明亮一些,这样才能让他们在今后的成长过程中,始终坚信真善美的存在,从而以一种积极的、向善的心态来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 几位老师都谈到了儿童文学基于接受对象的规定性而构成的“儿童本位”的创作特质,同时触及了儿童文学的内在层次、创作主旨、艺术特质等问题,尤其对当下我国儿童文学创作中存在的成人倾向与童心不足问题提出了独立的看法。那么,一个与之相关的问题就需要我们关注,在儿童文学的儿童性与文学性之间,是否因为读者对象年龄、阅读能力、审美能力的局限,儿童文学创作可以考虑降低文学的标准呢? 李骏虎:我曾和曹文轩先生一起出访,他的作品在海外译本很多,深受欢迎。他曾专门撰文强调“儿童文学首先是文学”,这是很有高度的一个认识。所谓文学的标准,我认为简洁优美、好读易懂同样能写出高度和深度。从我自小的阅读经验,我觉得儿童文学文体的独特性,从形式上来说,首先是故事性,故事性大于文学性;从思想内涵上说,它是正能量的,善恶美丑很鲜明,它以带给孩子美好舒适的心灵体验是终极目的。文学标准上,或许对儿童文学作家的要求比对普通作家更高一些。 白琳:赞同。成人文学创作,在结构,内容,语言上都有更精密的处理,一定不是简单的,因为简单无法体现出人的复杂。所以好的文本都是处理过的,好的语言都是包含着更多意味的,好的结构都不是透明直白的,很多时候讲不清楚这些复杂留有余地反而是追求。这些在儿童文学中都不适用。但是,要根据少儿的年龄层不等于降低文学标准。儿童文学的文体,常常体现在简洁的语言体式,结构不复杂,强化了从浅显处表现意义的处理方式。儿童文学要根据受众来逐渐增加复杂量。 孟绍勇:读者的接受能力决定接受程度,接受能力与一个人的知识基础、欣赏趣味、心智成熟程度息息相关。儿童文学的文学标准自然与成人文学不可同日而语。但读者对象不同,不能成为儿童文学远离文学性的理由。文学的功能主要在审美。时下儿童文学创作多被诟病,主要问题就在文学性欠缺。重故事轻审美,重搞笑轻思考,固然有对读者接受程度的考虑,但如何让作品故事性、趣味性、审美性俱佳,或许是儿童文学作家们更应该着力之处。 段崇轩:是这样的。儿童文学是给懵懂无知的少年儿童看的,自然需要写得通俗易懂些。但通俗易懂并不等于简单浅薄,单纯的东西同样可以蕴含丰富博大的世界。我们读安徒生、格林的童话,你能说他表现的世界简单清浅吗?它比一般的短篇小说丰沛、阔大得多。以为儿童文学是写给孩子看的,就应该单纯通俗一些,这是一个“误判”。其实现在的孩子见多识广、理解力很强,我们的儿童文学落后于他们的智力了。我从六岁的小孙女的读书中,感受到了这一点。像我们“50后”这一代人,童年少年时是没有什么儿童文学的,记得只有“一报一刊”,即《中国少年报》和《儿童时代》杂志,还有很少几种小人书。我在小学三四年级时,就开始阅读当时流行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青春之歌》《创业史》了,完全读得懂,至今记忆犹新。现在的孩子智商比那时高得多,对阅读的书籍要求更苛刻。而现在最可悲的是,孩子围着考试棒转,根本没时间、没心境去读课外书。 吴言:降低文学的标准,这个一定是不可以的。因为儿童正是培养美感,培养阅读习惯的阶段,低劣的儿童文学作品同三聚氰胺奶粉没什么本质区别。目前的儿童文学出版状况是非常令人担忧的,因为出版业提前走了市场化的道路,儿童文学作为最大的市场首当其冲。走近实体书店,儿童类读物占去至少一半空间,但细看一下会发现出版物莠多良少,印刷精美,但内容粗糙。书店中儿童文学畅销书占据着很大空间,如此巨大的创作量,令人担忧作家的创作质量。我孩子现在上初一,最爱读“《意林》小小姐”系列,它的作者大多数很年轻,基本走的是网络写作的路线,我也担忧这种书的质量。但是我们就是这样一个整体的出版环境,身在其中不可能不受影响。一个繁荣得有些畸形的儿童文学出版市场,和一个并不充分的儿童文学创作现状,其间一定是存在矛盾的,我很期待各方能改善这种状况。 高璟:同意。不但不能,相反,这个标准应该更加严苛才对。有人觉得只有孩子的语文老师才应该对他的语文成绩负责,其实每一个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作者都应该有这种责任意识。那种以为小孩子好糊弄的惯性思维是不对的。儿童文学尽管看起来简单,幼稚,但不是谁都能写得了的。所以,每一部写给孩子看的书都应坚持高标准,文从字顺,优美精致,故事传神,内涵深厚,能引发孩子再三阅读的兴趣,而且还应该能够提供丰富的精神养料。 宋耀珍:赞同。儿童文学不仅不应该因为读者的年龄问题降低文学标准,相反应该对文学标准提出更为苛刻的要求。人们对儿童文学的判断和界定向来存在一个误区,认为所有写给儿童阅读的故事性文字都是文学作品。其实在我看来,这些写给儿童的故事性文字,一类是儿童读物,故事低俗、搞笑、热闹,或者极具刺激性,甚至悬念纷呈、情节紧张,但主题浅薄、文字粗糙而不讲究;而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具备文学的审美要求,它把成长、勇敢、友爱、求知等当作永恒的主题,探索和表现儿童心灵世界与外部物质世界的冲突、纠结与和解,竭力表现儿童心灵的成长历程,虽然语言风格各异,或简约、或幽默、或繁复,但文字生动、准确、流畅和极富表现力。 儿童在成长阶段更需要丰富和高品质的文学作品,儿童文学需要具备范文和经典的品质,在品质上不能打上折扣,甚至要有更高的标准。这里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儿童文学写作者自身的文学修养问题,包括阅读和训练。阅读是一个文学写作者文学修养的根基,一个浸润于古今中外文学经典中的写作者,和一个只是关注和阅读当下文学作品的写作者,文学修养有着天壤之别。训练同样必要,世界上的经典儿童文学作品,无一不是出在那些经过长期艰苦的写作锤炼的成熟的作家笔下。 王兆福:是这样的。儿童文学不能因读者年龄小而降低文学的标准,反之应创作适合儿童阅读兴趣,具有审美情趣,能够传递正能量,引导儿童健康成长、积极向上的作品。儿童文学是适合儿童的文学,因为要符合儿童认知规律,适合儿童阅读兴趣和阅读习惯,还要给儿童以美感,传递正能量,引导其健康成长,所以创作起来会有难度。文学的美是相通的,只是针对不同的受众而已,表现出来的方式不一样,儿童文学创作,要适合儿童的年龄特征,不论是内容还是形式易于让儿童接受,要符合儿童的审美情趣和欣赏习惯,语言上也要讲究通俗易懂,生动活泼,富有美感和韵律。所以文学标准没有降不降低一说,只是对儿童文学作家的要求提高了。 侯建臣:儿童文学的标准有儿童文学的标准,好的儿童文学是有好的儿童文学的标准,与读者对象年龄无关。打个比方,中国传统“八大件”有“八大件”的标准,肯德基有肯德基的标准,但求精、求美、追求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内容的标准却是一致的。标准不能拿年龄来衡量,而是需要给予它所对应的读者对象以美的启迪,趣的陶冶,识的提升,善的展示。就如做菜,给老年人做的菜要适合老年人口味,给壮年人做的菜要适合壮年人口味,给儿童做的菜要适合儿童的口味。在适合不同人感受能力的同时,也都要在标准上下功夫,否则营养上不去,还会吃坏肚子。我们不能让老年人吃一堆烂豆腐,也不能让壮年人吃不合格的饭。当然,给孩子吃的饭也要达到标准,要让他们能够消化了,要有营养成分,还要有让他们有舒服的口感,比如母乳。能做到这样,一定是特别好的儿童文学。 在儿童文学的文学标准问题上,几位老师表达了完全一致的观点。这一问题的产生,其实恰恰源于当下市场驱动下、儿童文学创作与出版的迅猛发展。吴言等几位老师都提到了童书市场上良莠不齐的作品现状,侯建臣也以打比方的方式谈到了好的儿童文学的问题。我们不妨就来具体分析一下,究竟什么样的儿童文学作品是“好”的儿童文学? 王姝:首先,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把儿童视为首位的,甚至是唯一的服务对象。不能打着童书的旗号盯着家长的腰包,置儿童的审美习惯不顾,总是想着取悦家长。 第二,我认为优秀的儿童文学除了要展现孩子的世界,表现他们的所思所想之外,有责任引领他们迎接、认知并感受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单一的,应该是完整的,既有生活的快乐、也有成长的烦恼;既有儿童世界孩子的纯真,也有现实世界人性的复杂;既有简单的童年时光,也有深刻的生命体验。孩子不是绝缘体,更何况他们终会长大,儿童文学不应刻意回避人生的苦难和生命的沉重,有责任为孩子呈现完整的世界,让他们从文学作品中学会面对不同的人生际遇,甚至是艰难和挑战。并且,这个世界不应该是浅薄的而应该是深刻的。文学的本质是历史经验和人类智慧的积累。儿童文学又是树人的文学,是人之初的文学,对人一生的审美能力、情感能力、认知能力的形成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不能有意回避深刻,制造浅阅读。儿童文学有责任用艺术上的深度和厚度引导孩子们学会思考,拓展儿童认识、理解事物的能力;有责任将那些饱含人文价值及情感经验的人类记忆通过文字传递给我们的下一代。有一本很畅销的儿童绘本叫《活了一百万次的猫》,里面的文字很简单,完全符合幼生儿浅语言阅读的特点,但浅显的文字并不妨碍它的多义性和深刻性。其中关于生与死、约束与自由、爱与被爱、迷失与自觉,甚至是婚姻与家庭的感悟,虽然完全是从孩子的视角出发,但因为语言、内涵上的丰富性却足以赢得各个年龄层次的读者。 第三,因为读者的特殊性,优秀的儿童文学更需要讲节制,讲智慧,讲美感。在我给孩子读的绘本中印象最深的是一本描写战争的绘本——《欧先生的大提琴》。讲述了在残酷的战争环境里,大提琴家欧先生如何以无比勇敢的乐观精神,用充满诗意的音乐帮助人们减轻对战争的恐惧的故事。全书没有任何对战争的正面描写,通篇甚至都没有出现敌人这样的字眼,而是用“他们”这个中性词代替。没有电没有水没有足够的取暖和食品,不能上学不能随意外出玩耍,孩子们就在公寓楼里找乐子,每周最快乐的时刻就是等待送食品的救济车,沉寂的广场就会变得就像开party一样热闹。全篇节制、舒缓、甚至有点调皮地为大家呈现了孩子眼中的战争,同时也从另一个视角表现了战争意味着什么。 高璟:我觉得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是充满善意、充满童趣、充满想象力和充满理想光芒的,而且最好还能充满时代感,这样才能更容易被小读者所接受。大约二十年前,我还在一所乡村小学教书,那里有一间小小的图书室,我从中翻到过一本苏联作家诺索夫的中短篇小说集,作者的语言风格很幽默,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到现在我还记得发生在那对淘气包好朋友之间的啼笑皆非的故事。我今年以来读到过的印象最深的一部儿童文学作品是美国作家加里·施密特的代表作《星期三的战争》。这部小说以轻喜剧的笔调讲述了一个七年级男生在一个学年里的种种经历。通过文中主人公以第一人称进行的叙述,我们了解到了他与老师、同学、家人的关系在这期间发生的诸多变化,而他对周围社会的观察与理解也在发生着变化。在这一年里,他自身得到了成长,周围的人们无论成人还是孩子,似乎也都在伴随着他在共同成长。这部小说的结构非常精巧,层次分明,情节冲突安排合理、自然,同时兼具戏剧性,可读性很强,而且还非常贴近孩子们的生活,这样的佳作实在是不多见。这部小说我觉得就算是成年人读了也会很喜欢的。以上我提到的这两本书,大概就是我心目中好的儿童文学作品的样子。 李骏虎:我认为好的儿童文学首先是对想象力的无限放飞,而不是用既有的观念去对自由想象造成束缚和扼杀。这也是为什么要把科幻文学归入儿童文学的范畴的原因之一。庄子的《逍遥游》,就是最好的儿童文学,我曾给小学四年级的孩子讲过,他们的欢跃兴奋和准确的理解力让我震惊。 侯建臣:儿童文学首先要有儿童性,趣是第一位的,先要吸引住儿童,儿童的定性一般没有成年人强,他们很容易心猿意马,所以没趣是不行的。不过无论给低幼儿童看还是高年级的儿童看,加上一点味是必须的。当然光有趣,就局限于低幼儿童了,趣可以激起他们的兴趣,味则可以让他们慢慢地咀嚼,在他们童年的记忆里植入一些有意味的东西。而大多数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则是让读者感受到什么是美好、什么是善良、什么是我们一生中应该拥有而不应该抛弃的东西,什么是我们应该远离的不好的东西。比如《绿山墙的安妮》,安妮的善良、纯真、坚强与勇敢,通过有趣的故事表达出来,就是非常好的儿童文学。 吴言:我觉得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成人跟儿童都爱读的,能带给我们美好的童年经验。作为家长,我是非常希望有好的儿童文学作品的。因为带了两个孩子,对儿童文学我是关注过的。我的总体感觉是,在学龄前阶段,外国的绘本、童话是要整体优于国内的。我小女儿最早能记住的绘本是《爱心树》,三岁那会儿能一字不差地“念”下来,虽然她不识字。记得孩子小时候读过孙幼军先生的《小猪唏哩呼噜》,其中有什么狼先生走后门之类的情节,让人觉得太过社会化了,一个童话世界中运行的规则还是成人世界的。让人感觉我们国内的作品不是那么有童心,不是那么的天真烂漫。 我们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绝大多数都是针对小学生和中学生的。在这个阶段的作品中,我觉得日本的黑柳彻子女士的“小豆豆”系列非常好,我现在有时还会读这个系列。她那种流畅自然的文风,那到80岁还一直保持的好奇心,有着持久的魅力。黑柳彻子终身未婚,直到现在还在主持持续了几十年的电视节目《彻子的小屋》。因为她,我对整个日本的感觉都改变了,这是其他享誉世界的日本男作家没能给我带来的。我也读了一点儿杨红樱和黄蓓佳的作品,感觉杨红樱的偏向于少年梦、理想国,很美化现实;黄蓓佳《我的妈妈是精灵》则有些过于成人化,太阴郁了。郑渊洁的童话没有读过,孩子也没有,可能男孩子更喜欢他的童话。他们的书可能很畅销,但不经典。我孩子很爱读美国的儿童文学作品《红色羊齿草的故乡》,我觉得里面传递的价值观很明朗向上,这是经典的儿童文学作品。 孟绍勇:正像前面所述,好的儿童文学作品一定是故事性、趣味性、审美性俱佳,同时适合儿童的接受心智和阅读需要。之外,对于不同性别的孩子,还应该考虑不同的兴趣点以及不同的审美取向,比如男孩子应有的勇敢、冒险、责任担当,女孩子向往的雅静、聪慧、心灵手巧等。以童话为例,即便是写一个小动物,也要让小读者阅读后,在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或身边同学、朋友的影子,唤醒他们潜在的情感和情绪,这样才能激起读者的共鸣。希望出版社出版的葛翠林老师的长篇童话《幸运的小金鼠》,从一只小耗子摆脱狐狸控制的遭遇和过程,传达了善良、机智、坚韧、勇敢等诸多品格,文字隽永,语言平实,深受小读者们喜爱,正是兼具了上述多重特质,而这恰恰是作家写作时坚持文学标准的结果。 宋耀珍:其实我们一直在谈论什么是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我想谈谈曹文轩。曹文轩是北京大学的文学教授,也是一个有自己文学主张的理论家。我手头有一本厚达700余页的书籍《小说鉴赏》,是2015年的双语修订版,作者是布鲁克斯和沃伦。这是一本美国大学的文学教材,从世界短篇小说中筛选出50余篇,分别从情节、人物性格和主题等各个层面进行详细的细读和分析。这本书的审阅者即为曹文轩。书中有一篇他写的《审阅者序》,他说:“优秀的小说家,必须重视形式,并处心积虑地在形式上显示自己的智慧和对形式做出别出心裁的处理。”他说:“一个小说家一旦确定基本写作意图之后,纠缠于心的就是如何干好这件活。……他们会为一个人物何时出场再三琢磨,会为一个词的出人意料的安排兴奋不已,会为一个绝妙细节的产生快意非常,会为一种新型结构的浮出欣喜若狂。……事实上,他们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件事:手艺——以及如何尽可能地施展自己的手艺。”我想,具备这样工匠精神的写作者,写出的文学作品(包括儿童文学作品)应该就可能是好的文学作品。2016年4月,曹文轩获得安徒生奖,国际安徒生奖评委会主席帕奇·亚当娜评价道:“曹文轩的作品书写关于悲伤和痛苦地童年生活,他的作品非常美丽,树立了孩子们面对艰难生活的挑战的榜样,能够赢得广泛的儿童读者的喜爱。”他的作品“用诗意如水的笔触写原生生活中一些真实而哀伤的瞬间”。毫无疑问,曹文轩的儿童文学作品为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树立了标杆和榜样。 但是,曹文轩的儿童文学作品绝不是唯一的标杆与榜样。比如像意大利作家罗大里的诸多作品,直面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种种问题,却用充满想象力和幽默感的灵动语言,让读者在轻松和愉快的阅读中得到启迪。再如法国儿童文学经典《列那狐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具有寓言般出人预料的智慧和寓意,情节和语言如河流般向前流动。等等。好的文学作品永远是个别的、独立的,是这一个,而不是这一类,儿童文学作品也不例外。 王兆福:我认为,好的儿童文学作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要富有艺术性、文学性,这是文学的根基,不能动摇。其次要能博采众长,不论是国外经典,还是中国经典,这是文学的养分。第三要与时俱进,紧扣时代的脉搏,讴歌新时代,新生活,新风貌,这是文学的趋势。第四能够给儿童提供健康成长路上的精神愉悦和给养,这是文学的功能。最后,要有趣、有益、有味、有爱,这是文学的功德。比如,我创作的《网上买瓜》(中宣部等五部门举办的全国第六届优秀童谣征集活动一等奖作品),就是以儿歌这种朗朗上口、易记易诵的形式,通过“创新引领时代,网络改变生活”的主题,描写了互联网的发展给百姓衣食住行带来看得见、摸得着、说得出的便利,歌颂了“互联网+”引领我们步入全面小康的时代潮流,“跷指点赞互联网,坐家卖瓜如神话”,可谓小儿歌,大题材,紧贴新时代,新生活。 对于这一问题,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以优秀作品为例证的形式,阐述了什么是好的儿童文学,分别强调了作品的想象力、趣味性、清浅之内的深刻、美善的价值观等,包括白琳以“温暖”二字诠释儿童文学的情感色调。总之,优秀的儿童文学诚如周作人所言,是属于融合了成人与儿童、又高于成人与儿童的“第三的世界”。儿童文学作家,需要用浅白的文字创造精美的文学,需要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地驾驭各种艺术手法,确实是颇具难度的写作。由此让我们将视线转向我省儿童文学创作,谈谈山西儿童文学创作的过去,现在与将来。 段崇轩:山西过去被称为“文学大省”,在全国是一方重镇。主要标志是山西的小说“很牛”,有一批一批的代表作家和作品,其他文学门类都弱。“十七年”是这样,新时期也是这样。但1990年代特别是新世纪以来,小说势头有所减弱,诗歌、散文、报告文学、文学评论,还有科幻文学、儿童文学都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形成一种多元化格局。刘慈欣一个作家撑起一片天空;儿童文学作家袁秀兰、郝东黎、玄武、陈寿昌、徐永宏等实绩可观,特别是崔昕平作为儿童文学评论家、活跃在全国文坛,带动了山西儿童文学创作和评论。这些现象标明,在社会发展进入全面、快速时期,人们的审美需要也变得愈益宽广、多样。但我觉得,不管是科幻文学、还是儿童文学,都是文学中的“轻文体”,它不需要多,但需要精。“以一当十”、走向全国。就像刘慈欣的科幻文学一样。山西要凝聚力量扶植三五个儿童文学作家和评论家,在全国文坛占据一席之地。而不一定要去广泛发动、搞“人海战术”。 李骏虎:我曾担任过赵树理文学奖儿童文学组的评委,就评奖看到的作品来说,站在成人立场对儿童时代的回忆居多,像郑渊洁那样纯粹为孩子写的真正的儿童文学几乎没有。山西的儿童文学作家队伍很薄弱。我知道今年希望出版社策划出版了一批从质量到市场都很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孙卫卫《一诺的家风》,李晓虎《老爸是台故事机》,前者针对怎样用传统文化影响小学生,后者是解构世界儿童文学名著,让低幼儿童参与丰沛瑰丽的想象。我认为在山西儿童文学的破局和提升打造中,依托出版社是一个最有效最扎实的方式。 王兆福:我也曾担任过赵树理文学奖儿童文学组的评委,深有同感。当下,山西儿童文学发展状况不容乐观,每届参评赵树理文学奖的作品不是很多,参评全国儿童文学奖的作品更是寥寥无几。其瓶颈:一是山西作协没有设立儿童文学委员会,缺少组织来引领、引导、发展。儿委会许多省区市都有,可以经常召开作品研讨会,儿童文学讲座等等。为儿童写作,不光要作家热爱孩子,勤奋写作,还需要有一个氛围、一个团队来支撑。二是省里没有设立儿童文学项目基金,一般都是其他图书基金。三是省内文学大刊一般不刊登儿童文学作品及评论文章。四是省内出版单位不大重视本省儿童文学资源,只出版外省一些有名气的儿童文学作者的作品,本省作者极少出版。因此,本省的许多儿童文学作者的书都是外省出版社出版的。五是省内儿童文学创作力量十分薄弱,人数少,作品更少。我建议:一是成立儿童文学委员会,由省作协直接领导。二是设立儿童文学项目基金。三是省内文学大刊应开辟专栏,专门刊登儿童文学作品。 孟绍勇:我对我省儿童文学发展缺乏系统观照,不敢妄下断语。但当下我省儿童文学创作薄弱,却是不争的事实。概而言之,既缺乏在全国叫得响的作家,更鲜有有分量的作品,这与我省是文学大省的历史事实是不相符的。儿童文学创作要繁荣,首先离不开作家们的努力,其次需要相关政策的扶持。据我了解,我省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人并不多,而在作家协会层面,也缺少儿童文学专业委员会这样的组织,所以我省儿童文学创作,基本上还处在作家们单打独斗、自生自灭的状况。即便是“赵树理文学奖”评选中设置了儿童文学的奖项,但对儿童文学创作的扶持,尚远远不够。况且,我在某些场合得到的消息是,下一届“赵树理文学奖”的评选,有可能取消儿童文学一类,如果真是这样,不能不说真是非常遗憾。 高璟:我个人觉得,山西在儿童文学创作方面曾经是有过高峰的,那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郑渊洁时期,他和他的作品以及他作品发表的主阵地《童话大王》,都将成为中国儿童文学史上不可磨灭的一段,尽管目前大家对郑存在一些争议,但不可否认,他创作过许许多多的经典故事,影响过不止一代人的成长。但同时我们也应看到,这种高峰并不能反映山西在儿童文学创作方面的整体实力,他只是一个个例,就如刘慈欣,他的科幻文学成就在山西也只是突出的个例,而不能代表一个省份的综合实力。 说到当下山西的儿童文学,我觉得有些作家其实写过一些以儿童为视角的作品,但他们并不觉得那是儿童文学,其实它是。只是作家自己不清楚。就像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写的那部中篇小说《三只虫草》,他也不是专门为孩子们创作的,但大家都觉得那是一篇很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山西作家杨凤喜在2016年也写过一个名为《和玛丽的合影》的短篇小说,这也是一篇很好的儿童文学作品。不知道大家知道不知道,太原有位学画画的姑娘叫郭婧,她创作的绘本《独生小孩》获了一个国外的大奖。她的成功能给我们很多启示,其实,儿童文学这个领域是很广阔的,也是大有可为的。说到底,我们还是缺少一支比较有规模、比较专业的儿童文学创作队伍,我们得承认这个事实。 说到瓶颈,我觉得主要还是缺乏专业人才。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其实是一件挺难的事情。经过多年正统教育之后,多数人的思维活力早已被固化,一个天真不再的成年人再去写儿童文学,一是他写不了,二是想写也写不像了,这其实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侯建臣:山西儿童文学值得回顾的内容不多,最起码还没有出现一些有份量的领军人物,或者有活力的创作团队。当下的山西儿童文学,处在有与没有之间,这是现实,刘慈欣的科幻其实已经是成人或者准成人文体,目前山西儿童文学也有一些作者,但真正潜心认真创作、并拿出有份量作品的却不多。这大致缘于多年来部门或者创作人群偏重小说,把小说当成是文学的重戏,而忽略了儿童文学,现在省作协下面有小说学会、散文学会、诗歌学会等组织,却没有儿童文学学会等类型的组织;相关部门还经常性地组织小说、散文、诗歌等方面的创作交流活动、讲座等,儿童文学方面的活动好像就不多;每年在编辑年选的时候也把儿童文学挡在了外边,这样在培养和激发儿童文学创作激情方面就打了折扣。繁荣山西儿童文学,重视是第一位的,比如把儿童文学当作一项重要的文学创作形式来看待,每年也能像其它门类一样,编辑年选等书籍。举办创作培训班等。当然,出版社在注重自身赢利的情况下,也要把儿童文学这一风声水起的文学形式,重视起来,培养本地作家,推出系列图书,打造山西儿童文学的航母,不仅出版社获利,也让山西儿童文学真正地火起来。 吴言:这一块我不是很了解,只是通过这次赵奖评奖关注了一下儿童文学的写作状况。我看到东黎这样的优秀作家,王琦这样优秀的学者、出版人能从事儿童文学写作,真的是很令人欣慰。总体感觉我们山西的儿童文学创作还不是有很强的势头,基本是一种自生自灭的状态,引导和扶持并不够。我希望更多的作家能投入到这个行列中。实际我们山西写作队伍的基数是比较大的,很多基层作者不太好找写作的门径,我觉得经过作协有意的引导和培训,儿童文学又有这么大的市场潜力,是大有可为的。而且我省还有希望出版社这样专注于精品儿童文学书籍的出版社,应该借助这种优势大力培育本省儿童文学作家。在儿童文学评论方面,崔昕平教授在全国范围内越来越有影响力,这种优势也应得到发挥。 宋耀珍:我对山西儿童文学的发展状况的了解甚少,但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山西没有在全国极有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家,当然也不会产生有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品。若干年前,郑渊洁应该是山西儿童文学的骄傲,但他和那本著名的杂志《童话大王》很快就移师北京,他和他的作品也再与山西无关。这应该是山西儿童文学历史上唯一的一次灵光闪现。但山西的儿童文学创作一直存在着,一直有一群热爱儿童文学的作家在努力。 我以为,儿童文学作家们需要自我拯救。写作虽然是个人的事情,但交流、讨论、借鉴和学习,可以开拓视野、促进进步。作家们应该有自己的俱乐部或沙龙,有自己的活动、展示作品的平台,有自己的研讨会、改稿会,要充分利用新媒体传播自己的声音,要拿着作品去孩子们中间倾听孩子们的意见。有关机构也要邀请著名的儿童作家来做讲座,邀请出版社或杂志社来看作品、评作品,推送作家去参加儿童文学界的各类活动。或许,在作家自己努力创作的基础上,加上这些外部力量的推动,山西的儿童文学创作能够有所突破。 各位老师虽然来自创作、出版、评论三个不同的文学流程,但在对儿童文学创作的关注与期冀上,是空前一致的。大家从不同角度对我省儿童文学的发展现状,发展瓶颈和发展路径都做出了中肯的评估与建议。我省儿童文学也确实需要多方的聚力与新的发展。放眼全国视野,已经有越来越多地优秀作家,包括成人文学作家,投入到儿童文学的创作中。非儿童文学作家创作儿童文学作品,成为儿童文学界近年来一个现象级的变化。这一现象,当如何看待?从中会获得一些什么样的思索? 吴言:这个现象真是很可喜,因为我们需要高质量的、经典化的儿童文学作品。这一现象早有先例,比如托尔斯泰就写过很好的童话。张炜老师写了《半岛哈里哈气》《寻找鱼王》,最近我看又出了《兔子作家》系列,他去年有个中篇《教礼数的狍子》也可以看成是儿童文学作品。张炜的儿童文学作品给人清澈澄明的感觉,一点儿不比他的纯文学作品逊色。他说是因为年龄越大越爱孩子,所以就写了这些儿童文学作品。张炜和阿来都是很热爱自然的作家,我发现那些热爱大自然的作家更有可能进行儿童文学写作。因为大自然能让我们保持一颗纯朴的心,保持一颗童心。 我还读过张洁的《四只等待喂食的狗》,不是上海的儿童文学作家张洁,是写《无字》的张洁。这本书写得真好,是以她在美国生活的女儿一家为蓝本,写出了明朗健康的一个美国家庭。好多细节让人不禁莞尔。写出《无字》那么沉重作品的张洁,能写出这样洋溢着一派童心的儿童文学作品,我觉得作家只有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才能完成这样的转换。作家若满脑子都是成人思维,满脑子“阶级斗争”,是写不出儿童文学作品的。我倒觉得主流文学作家到晚年时不妨写写儿童文学,让自己随着作品一起返璞归真。 宋耀珍:我以为成人作家投入儿童文学创作源于各不相同的契机,举一个典型的例子。197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艾·辛格,被誉为“伟大的寓言家和短篇小说大师”、“当代最会讲故事的小说大师”,他的《傻瓜吉姆佩尔》、《魔鬼的婚礼》等一批短篇小说堪称经典。他是在一个出版社编辑的“死缠烂磨”下开始儿童文学创作的。,一旦开始,他脑子里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就像泉水一样汩汩流出,写出了16本儿童故事集,其中一本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获得了美国图书奖。辛格用他那炉火纯青的小说技艺,给全世界的孩子写下了许多美好的故事,比如《山羊兹拉特》这样的关于生命的无限温暖的故事。 成人作家有着极高的文学修养,他们投入投入儿童文学创作,不管源于什么契机,肯定会给中国的儿童文学贡献出杰出的作品,甚至会贡献出像《山羊兹拉特》这样伟大的作品。 段崇轩:成人文学作家特别是那些优秀作家如张炜、阿来等,参与儿童文学创作,这自然是好事。他们的短篇小说我也看过一些,确实比一般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要精湛、丰厚许多。但也有一个感觉,就是他们的作品中那种单纯、活泼的格调,是作家有意识地表现出来的,而不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我们读安徒生、格林乃至丰子恺的作品,就没有这种感觉,感受到的是他们那颗纯真、自由、敏感、丰盈的“童心”的自然呈现。他们有一颗不老的“童心”。这样的作品,达到了儿童文学的一种至境,孩子、成人都爱看。现在的作家,缺少的正是这样的“童心”。我期待中国作家中涌现更多专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永葆“童心”的杰出作家。 孟绍勇:越来越多的著名作家参与儿童文学创作,确是儿童文学之幸,儿童之幸。但我们要警惕作家们抛开读者,一厢情愿地自说自话。儿童文学的阅读对象是儿童、青少年,如果作家们的作品并不能为孩子们所喜欢,那么无论这些作品故事性多么强、思想性多么深、获奖率多么高,都是儿童文学的“失败之作”。作品是否优秀,最终要接受读者检验。著名作家头上的光环,未必能征服小读者们的眼光。当然,我相信那些在成人文学领域取得不俗成绩的作家,如果真正俯下身子为孩子们写作,他们同样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下出版界有统计,少儿图书每年的增长率接近20%,其中40%是儿童文学,如此大的市场,在越来越萎靡的文学艺术界,能不令人心动吗? 侯建臣:成人文学作家加入儿童文学创作队伍,是好事也是坏事,一方面这会充实儿童文学创作队伍,但另一方面也会儿童文学语言、结构、内容等方面成人化,消减儿童文学的儿童性。成人创作儿童文学说明儿童文学有“利”可图,正如一些作家创作小说的时候,还要画画一样,这方面贾平凹先生是个例子,山西大同的王祥夫先生也是个例子,有好多作家是靠画画的收入维持他们的正常创作活动。 高璟:我觉得“投入”这个词对于成人文学作家客串儿童文学创作来说,还达不到,真正投入的是像金波、孙幼军、曹文轩这样以儿童文学创作为主业笔耕一生的作家。不过张炜、阿来这些大腕们的偶尔客串,也还是非常有必要、有价值的,其实王安忆、铁凝、毕飞宇、须一瓜等等知名作家也有可以归入儿童文学的作品的,汇总一下应该都够出一本集子了。 写不写儿童文学作品其实是一种个人选择,我们也不必去强求。一篇好的作品,一定得是作家很有兴趣去写,才能写好的。我希望我们山西的作家们能像阿来、杨凤喜一样,可以尝试写一点以儿童为视角的小说,说不定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儿童文学作品。同时,我也希望有更多像郭婧那样的八零后、九零后的青年人走出来,在儿童文学创作方面独辟蹊径,有所作为。 白琳:成人文学作家投入儿童文学创作非常不简单。不是随便哪个知名作家都可以轻易地进入儿童文学创作。成年人脱离儿童的世界太远了。个人之见,可以投入儿童文学创作的作家,都是仍与儿童保持着沟通交流的人。或者是自己生活周围的孩子,或者是在职教师。但是成人文学作家又有天然的不可企及的优势。好的作家内心都很柔软,许多人都保有一份童真。好多好作家是复杂的,有绝对是天真的。因为复杂而明白天真的可贵。那一份天真被释放成文字,加上作家的学养,不用怀疑一定是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山西儿童文学创作情况很不好。这与很边缘,没组织,没扶持,没团队,几乎什么都没有有必然联系,也与缺乏想象力,缺乏真正的童心密切相关。有目的的出版计划可能会刺激到一些有志于儿童创作的人。可以是从一些绘本开始。 李骏虎:张炜、阿来的儿童文学作品我没读过,他们是当代中国最好的作家,能写儿童文学是一个很好的感召。但我认为儿童文学作家是有特质的,他们也是儿童心理研究专家,并非优秀作家就能写出优秀的儿童文学。也常有出版社约我写童书,但我知道自己的思考和敏感点目前不在那里,所以没敢接,等我准备好了会试一试的。 成人文学作家参与儿童文学创作,的确是令人鼓舞,深受启发,又必须保持警醒的文学现象。记得陈晓明教授有句警示人文学科研究者保持客观自醒的话:理论不是靠正确获得力量的,而是靠力量获得正确的。深感这句话所阐释的逻辑值得每一个儿童文学研究者、评价者、创作者牢记。因为儿童文学不是靠正确赢得儿童的,而是靠儿童获得正确的。儿童文学图书出版热已经将儿童文学创作推向了舞台的中央,儿童文学亟待把握好这样的发展契机,沉静下来,沉淀反思,寻求自我,寻求突破。儿童文学的创作与研究,既具有鲜明的专业色彩,需要专业的学术引导,更需要多渠道的文学艺术修养的浸润。若沉浸于儿童文学自身,忽视了文学的广阔天地,会失去文学大家族整体脉络与气韵走向的观照,进而脱节于文学的时代发展。同样,若忽视了儿童本位之外广阔的文学本质论探讨、文学社会学认识、文学发展观指引,儿童文学也会陷入自说自话的狭窄圈子。诸位专家学者围绕儿童文学展开的这次对话,既立足山西,又面向全国,既涉及本质探讨,也结合创作实际,既有观点争鸣,更显示了高度的共识。期待这次对话对于促进儿童文学,尤其是我省儿童文学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作用。感谢各位专家学者的建言献策。(崔昕平)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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