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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新时期绘画是随时代潮汐的抒情表意上海中国画院举办艺术特展,让人们看到艺术家关注现实的赤子之心


    
    丰子恺创作于1958年的《海陆空军保卫和平》。这一题材是丰子恺新时期创作较多的作品,以儿童的游戏来寄寓新中国的国防建设,既是画家对生活在新中国的少年儿童幸福生活的真实描绘,同时也是对祖国繁荣富强的美好憧憬。
    人们熟悉的丰子恺,或许是他笔下隐含些许超然之意的抒情漫画,是他在“缘缘堂”闲适自在的家庭生活。近日于上海中国画院举办的“文心烁烁———丰子恺程十发艺术特展”,以丰富、珍贵的史料文献让人们看到丰子恺鲜为人知的另一面,身为上海中国画院首任“掌门人”的他,新时期作品予人无限希望的他,有着社会责任感与历史担当的他,怀着一颗关注现实的赤子之心的他。
    被“三顾茅庐”请出山,因其广博的“江海之学”
    “兹任命丰子恺为上海中国画院院长”,此次展览中,一张泛黄的任命书揭示了丰子恺这重鲜为人知的身份,这几乎是他人生中享有的最大荣光,那是1960年5月8日,签署者为时任上海市长的柯庆施。
    上海中国画院,筹备自1956年,响应的是周恩来总理提出的北京和上海两地各成立一家“中国画院”的建议,既关系着振兴中国民族绘画事业的大事,也体现了国家对于众多中国画家的关爱。丰子恺这一首任“掌门人”是被“三顾茅庐”请来的。海上画坛人才济济,当时,对于谁来出任上海中国画院院长一职,吴湖帆、贺天健、刘海粟等画坛名家均有着不相伯仲的颇高呼声。最终,建院筹备组三次登门长乐村93号的“日月楼”,敦请丰子恺“出山”,以孚众望,只因他早已超越单纯的画家身份,更是一位圆通的文化学者。在一位参与画院筹备的老艺术家看来,“丰子恺”这三个字当时就如同一面旗帜,把众多中国画名家团结到画院周围,投入到火热的文化建设中。也正是自丰子恺始,上海中国画院确立了以文立院的传统。
    展览特别辟出一个板块展示丰子恺的“江海之学”,不仅呈现丰子恺所著 《开明音乐讲义》 《缘缘堂随笔》 等六七十年前的珍稀版本,也以一整面书墙集结丰子恺出版的150余种著作的封面,蔚为壮观。人们得以看到一个不仅长于绘画,还在散文、音乐、翻译等领域卓有建树的丰子恺,一个值得重新认识的丰子恺。
    比如丰子恺的音乐学养,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绘画水平。他与李叔同的结缘,即缘自音乐,早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念书时,老师就是李叔同。日本留学期间,他花了5个月的时间重点学习小提琴。回国教书,图画和音乐同为他的所授课目。丰子恺留下了不可谓不广泛的音乐著作,《开明音乐讲义》《开明音乐教本》 《音乐入门》 等还被中小学校用作教科书和课外辅导材料。而丰子恺的文笔生涯,则始自翻译。他这一生总共翻译了34种书,分别译自日、英、俄文,涉及的内容则包括小说、民间故事、文学理论、美术理论、美术教学法、音乐理论、音乐传记、音乐教学法、宗教等。
    他笔底是对浮世悲欢的低吟浅唱
    新中国成立以后,绘画其实不算丰子恺的创作重点,但他从未停歇画笔,依然创作出不少意味深长、带有时代印记的佳作,并且以自己的创作实践带领画师们积极表现时代风貌。
    此次展出的一幅 《风波历尽太阳升》,丰子恺绘于1961年七一前夕,就是他新时期的典型作品。寥寥数笔勾勒出两列桨手划着船只逐浪前行,远处,一轮新日呼之欲出,似予人无限希望。展橱里,一只天蓝色外缘搪瓷脸盆是丰子恺亲自绘制的,只见两位学生正拿起洒水壶给小树苗浇着水,配上“努力惜春华”的题字,寓意珍惜大好年华。当时很多老百姓家里都有这样的搪瓷盆,画师们直接参与搪瓷盆图案设计,也是当时画院服务社会的一个部分。1960年,丰子恺在辅导画院首批学员;1960年,丰子恺与王个簃、傅抱石等在十三陵水库写生时合影;1962年,丰子恺在画院与张乐平、颜文樑、贺天健、林风眠、张充仁等艺术界同仁一起鉴赏画作……此次展览中的不少老照片,反映出上海中国画院在丰子恺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开局。
    丰子恺新时期的绘画,尽管人们不那么熟悉,但无论岁月如何轮转,画中随时代潮汐的抒情表意、对浮世悲欢的低吟浅唱,却是他一以贯之的。比如抗战前期,丰子恺的画恬静淡然,洋溢着对于生活的无限热爱;抗战爆发后,他的画是诗也是匕首,以悲愤的笔触揭露日寇的罪行;新中国成立后,对新社会充满信心的丰子恺又开始描绘和平盛世。
    对于中国画该何去何从,丰子恺是有过一番透彻思考的。从此次展览展出的丰子恺发表在1934年 《人世间》 的一篇名为 《中国画何必躲在深山里》 的文章,即可略见一二。在他看来,奔放的线条、明丽的色彩、强烈的印象、清新的布局,都是中国画技法独特的魅力,将这种技法发展起来,完全可以适应新时代的要求,甚至支配未来世界的画坛。可惜———“为什么现代的中国画专写古代社会的现象”“岂毛笔和宣纸,只能描写古代现象的”。他在文中的很多感叹,如今看来非但不过时,甚至对于时下的艺术家们依然是清冽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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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子恺给国画界开的“药方”
    中国画真有些古怪。现代人所作的,现代家庭里所作的,中堂,立幅,屏条,尺页,而所画的老是古代的状态,不是纶巾道袍,曳杖看山,便是红袖翠带,鼓瑟弹琴。从来没有见过现代的衣冠器物,现代的生活状态出现在宣纸上。山水,花卉,翎毛,幸而没有古今的差别,不然,现代人所画的一定也是古装的山水,古装的花卉,和古装的翎毛。
    绘画既是用形状色彩为材料,而发表思想感情的艺术,目前的现象,应该都可入画。为什么现代的中国画专写古代社会的现象,为什么不写工人、职员、警察、学生、车夫、小贩呢? 人物的服装,老是纶巾、道袍、草履、芒鞋,或者云环、雾鬓、红袖、翠带。为什么不写瓜皮帽、铜盆帽、长衫马褂、洋装大衣鞋、拖鞋,或者前发、旗袍、高跟皮鞋、摩登服装呢? 人物手里所拿的,老是筇杖、古书、七弦琴、笙、箫、团扇一类的东西,为什么不写 Stick (拐杖)、洋装书、Violin (小提琴)、公事皮包、手携皮箧呢? 又如建筑物,所写的大都是茅庐、板桥、古寺、浮图、白云深处的独家村的光景。为什么不写洋房、高层建筑、学校、工厂、上海南京路的光景呢? 其他如器物,所写的不外油壁香车、画船、扁舟、桅杆、酒旗、珠帘、绣屏、篆香、红烛等,也都是古代的东西。为什么不写目前的火车、电车、汽车、飞机、兵艇、邮船、升降机、电风扇、电灯呢?而不写现代社会的现象呢? 例如人物,所写的老是高人、隐者、渔翁、钓叟、琴童、古代美人。岂毛笔和宣纸,只能描写古代现象的? 为什么没有描写现代生活的中国画出现呢? 为什么20世纪的中国画家,只能描写15世纪以前的现象呢?
    现代人要求艺术与生活的接近。中国画在现代何必一味躲在深山中赞美自然,也不妨到红尘间来高歌人生的悲欢,使艺术与人生的关系愈加密切,岂不更好? 日本人曾用从中国学得的画法来描写现世,就是所谓“浮世绘”。浮世绘是以描写风俗人事为主的一种东洋画,其人物取材于一切阶级,所描写的正是浮世的现状。这种东洋画的成功如何是别论,总之,绘画题材的开放,是现代艺术所要求的,是现代人所希望的。把具有数千年的发展史和特殊的技法的中国画限制于自然描写,是可惜的事!
    (节选自丰子恺 《中国画何必躲在深山里》,刊登于1934年4月5日第一期 《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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