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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圈中的冰与火之歌 | 星野道夫的生态摄影


    
    从小飞机上航拍的几万只北美驯鹿,让人感受到蕴藏在这片土地的生命之流。
    
    阿拉斯加的春天,驼鹿在染成红色与黄色的原野上吃着水草。
    
    北极熊是北极圈最神秘的动物。星野道夫镜头下的北极熊母子,展现了严寒的北极圈的温馨一面。
    
    由特领吉族印第安人组成的萨克斯曼村,遭受风化腐蚀的渡鸦图腾柱令人印象深刻。
    
    《永恒的时光之旅》 [日]星野道夫著 游韵馨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星野道夫是知名的日本生态摄影师,二十六岁即深入阿拉斯加追寻极地风景,而他纯净洗练的文字,也让他成为最受欢迎的旅游文学作家之一。1996年8月,星野道夫在勘察加半岛遭棕熊袭击不幸罹难,享年四十三岁。《永恒的时光之旅》收录了星野道夫未公开的摄影作品及西伯利亚绝笔日记,是对星野道夫史诗般摄影生涯的回顾和致敬。
    星野道夫用镜头捕捉自然的至美和生命的脆弱与坚强,用最纯粹的热爱记录极地的风景、动物和人,书写了人与自然的永恒对话。
    五万只北美驯鹿直奔我的营地而来
    从地平线另一端蜂拥而出的北美驯鹿群,遍布冻原的每个角落,直奔我的营地而来。一万只,两万只,不,看这情形应该有五万只吧!在一望无际的广阔北极圈中,只有我一个人有幸见证这样的景象。
    不知不觉间,身边响起一片低沉的隆隆声,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可思议,一回神才发现我早已淹没在庞大的北美驯鹿群里了。
    我一直很懊悔自己出生得太晚,过去挤满美国大平原的野生水牛消失了,跟水牛共同生活的美国印第安人,也失去了与大地的联系,所有壮阔无垠的风景已然成为供人凭吊的传说。尽管人类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我却能在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一大群北美驯鹿遵循着几千年以来的传统,展开大规模的长途旅程,我真是幸运啊!
    我认为每个人都拥有两种不可取代的大自然,一种是日常生活中与我们共生共存的自然风景,可能是平凡无奇的小河、一小片森林,也可能是随着微风摇摆、生长在路边的小草;另一种则是我们从未造访过的、位于遥远国度的自然环境。我们知道它就在那里,它的存在给了我们很大的想象空间。虽然看似与我们无关,但位于遥远国度的自然环境依旧对我们相当重要。
    这一大群北美驯鹿通过营地之后,我目送它们消失在另一端的地平线,直到无边无际的冻原上再也看不见任何一只北美驯鹿为止。这一刻,我想起了某位住在极北地区的印第安人告诉我的一句话:“没有人能掌握风与北美驯鹿的行踪。”
    我凝望着北美驯鹿消失的地平线,内心汹涌澎湃,但同时也生起一股寂寥落寞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时代消逝在我眼前一般。不知道多年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位因为向往极北之地而来的年轻人,也在感叹自己出生太晚了呢?
    我隔着帐篷打了熊掌
    阿拉斯加的春季终于到来,从这天起,我展开了长期的露营生活。
    进入帐篷就闻到一股老旧帐篷特有的气味,去年的落叶还静悄悄地堆在角落。我仰躺下来,检视帐篷内部,好多地方都脱线了,不过应该还能用上一两年。
    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我睡到一半发觉整个帐篷在摇动,立刻惊醒查看四周。阳光从篷顶照射下来,我抬头一看,竟然看到一只熊掌的剪影!我赶紧跳起来,想都没想就出手打了那只熊掌,随即我听见了熊奔逃离去的脚步声,冷静下来后,我才感受到一股背脊发凉的恐惧。我们之间仅仅隔着厚度不过数毫米的薄薄的帐篷布,尽管我们并未面对面看到彼此,但我竟然用自己的手打了熊掌!当时的触感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相信那只熊应该也吓到了吧?它可能也在想自己到底摸到了什么……
    印第安“渡鸦部落”的守墓人
    鲍伯·山姆出生在锡特卡,与某些年轻的阿拉斯加原住民一样,无法适应新时代的冲击,在惶惶不安中最后走上酗酒嗑药之路。当时鲍伯就像个流浪者,在阿拉斯加辗转求生。他在回顾那段日子时,曾以“悲惨”两字来形容。
    1970年代中期,鲍伯来到费尔班克斯。当时那里群聚了从阿拉斯加各地流浪到此的印第安人。久而久之,鲍伯·山姆逐渐成为印第安族群的核心人物。他不仅聪明,懂得运筹帷幄,也充满正义感,个性耿直,受到其他印第安人的崇敬。由于树大招风,鲍伯成为FBI的眼中钉,有一天就在费尔班克斯被捕。警方对他施以严酷的私刑,并将他赶出费尔班克斯。
    后来鲍伯回到故乡锡特卡,过去碍于认同问题,他一直无法面对特领吉族的长老们,这一次他终于勇敢面对,开始了解特领吉族的悠久历史。
    “在这之前,只要与长老们相处一室,我就会被他们身上的气势压倒,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们……再次回到故乡之后,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件事,那就是要拥有一颗宽容的心,原谅别人犯的错……”
    当时有人计划在锡特卡的俄罗斯古老墓园盖房子。工人挖开部分墓园,四周草丛散落着骸骨。
    鲍伯每天都会到墓园,捡起每一根骨头,好好安葬在土里。不久之后,他的做法终于在锡特卡引发正反两面的论辩。在当地居民强烈反对之下,建设计划最终宣告中止。事实上,那座俄罗斯古老墓园在一千多年前,曾经是特领吉族的神圣墓地。
    从那时起,鲍伯·山姆花了十年的时间,一个人默默地整理、清扫墓园,细心维护,打造出截然不同的景致。
    他完全是自动自发,没有人委托或付钱给他。这段漫长的时间也慢慢治愈了鲍伯的心。鲍伯终于开始与古老时代的祖先对话,每天打理墓园的这十年来,才是完全属于他一人的世界。
    有一天,我问鲍伯:“鲍伯,你属于哪个部落的后代?”
    部落相当于家系,在阿拉斯加东南部的印第安神话中,无论哪个家系的起源都是动物的化身。演变到今日,成为特领吉族与海达族社会结构的核心。鲍伯如此回答:“我是渡鸦部落的后代……”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从来没有遇过像鲍伯这样充满灵性的人。
    每次与鲍伯一起走在路上,在路边玩耍的孩子们都会跟他打招呼。“鲍伯,你好!”
    这样的景象让我感到很惊奇。我发现花了十年治愈自己的鲍伯,其实也疗愈了锡特卡市的所有居民……
    我现在开始跟鲍伯·山姆一起去旅行,四处寻找现存的渡鸦神话。6月我们一起去了加拿大的夏洛特皇后岛,那里还保有神话时代海达族最后的图腾柱。我要感谢这位与我同年的印第安人鲍伯·山姆,从他身上,我有幸窥见了那个神秘的渡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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