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拉尼奥系列作品中文版,包括《美洲纳粹文学》《遥远的星辰》《荒野侦探》《护身符》《地球上最后的夜晚》《2666》。 1977年,波拉尼奥与加泰罗尼亚地区结下不解之缘——他来到巴塞罗那,搬进塔耶尔街的公寓。 罗贝托·波拉尼奥 (1953.4.28-2003.7.15) 智利小说家、诗人。 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一共写了十部长篇小说、四部短篇小说和三部诗集,代表作是《荒野侦探》和《2666》。2003年在巴塞罗那去世,过世后其作品陆续被发掘出版,获得高度赞扬:荣获拉丁美洲最高文学奖——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2009年美国书评人协会小说奖等。 波拉尼奥注定是个作家。也许起源于搬至墨西哥后辍学偷书,也许更早。据他母亲说,七岁时他写过一个几只母鸡爱上鸭子的故事。后来,他成为迷恋诗歌的浪漫主义的狗。 混乱。流浪。低薪零工,甚至食不果腹。 与此同时,他阅读,沉迷于书籍,当然是他看得上的那一类。他还沉迷于革命的梦想,自许为托派分子。他跟踪自己钦佩的作家,与志同道合者发起“现实以下主义”诗歌运动,反对官方主流文化。他写诗,而且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写诗。《遥远的星辰》中的一句: 梦想啊,那是唯一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东西。 从诗歌到小说耽溺于文学的疯狂隐士 二十几年来,他奋斗,拼命写诗,浑身、包括内脏都粘满诗歌的意象与梦想。直到四十岁那年,开始写小说。 从诗歌转向小说的原因有但不限于:儿女的出生和诗意的渐渐远去。1981年,波拉尼奥和妻子卡罗丽娜·洛佩兹在赫罗纳相识;1985年两人结婚,搬到布拉内斯定居;1990年,儿子劳塔罗·波拉尼奥出生。那时波拉尼奥的生活仍拮据不堪。他说,我读自己写的诗时比较不会脸红,但也清楚,诗不能养活人。关于第二点,或许多少有些影响。某种意义上,诗是年轻人的事。无论如何,波拉尼奥写起了小说,用他冷且诗意的句子。看上去,他似乎不再是那条耽溺于诗歌的狗,但他依旧是狗,对文学充满浓重自我意味的浪漫主义狗,正如他一本诗集的名字。 结婚,生子,定居,在由此构成的稳定环境下,在布拉内斯,波拉尼奥像个隐士,“开始进入没有作家的世界”,确切地说,是一个只他自己是作家的世界。他拒绝对普通的庸俗做丝毫退让,与那些善于钻营的作家毫无共同之处,后者在所谓的“新西班牙小说”中获得了丰厚利润。拒绝趋同曾让波拉尼奥进入一条死胡同,正如他在短篇小说《通话》中说的:B觉得这也是条死胡同。 上世纪90年代初,波拉尼奥通过参加各类地区征文大赛艰难求生。那些文学奖成为初出茅庐的作家们争抢的猎物。他没有电话,用一个邮政信箱,441号,收取赢得地区性奖项的新闻。最后一个此类联络是1996年年底来自圣塞巴斯蒂安的消息,获奖的是《圣西尼》,该篇小说的主题正是征文大赛。奖金极其有限,却足以使卡罗丽娜和波拉尼奥欢呼雀跃,当时他们仅依靠卡罗丽娜在政府工作的工资生活。那是一段苦熬、快乐、创作热忱充盈乃至流溢的时光。 1996年11月21日,西班牙作家恩里克·比拉-马塔斯在布拉内斯Novo酒吧与波拉尼奥相遇,此后在各类酒吧和彼此家中两人无话不谈。比拉-马塔斯回忆那段时光说:我怀疑,也许是逆流而上,住在布拉内斯,忍受一段苦涩的沉默时光,活在失败中——身处逆境但有海,有酒馆——一定非常适合波拉尼奥。他说: “我相信在极为艰难的那些日子里,他是被忽略的大家……度过这段离群索居的时光大概令人不快,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但也有可能,一种艰难的隐居生活带来了一段苛刻但非常刺激而且重要的学徒期,那时他最终抛下了晦涩的鄙视和对他人的冷漠,出现在明亮日光下,令迄今仍忽略他的人大吃一惊。” 就像在《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中所做的,他在积累素材,也积累情绪,那些冷酷、忧伤、绝望、与死亡相邻的沉郁气息,以便日后将这一切释放在那些让整个世界目瞪口呆的长篇小说中。 和写诗一样,他疯狂写小说。写作写作写作,像个瘾君子。不是像,他就是个写作的瘾君子。最终,他出版了四部短篇小说集、十部长篇小说。短短十年,波拉尼奥将包括生命在内的所有,献给,或者说还给了文学。 1996年,Seix Barral(西班牙巴拉尔出版社)出版了《美洲纳粹文学》。这本书是波拉尼奥的文学实验,展示了他高超的虚构与排列能力。波拉尼奥虚构了一批作家及生平,尽情嘲弄他们,文风带有强烈的博尔赫斯的味道。随后,《遥远的星辰》出版。当时,埃拉尔德(Anagrama出版社的创立者和负责人,波拉尼奥的西语出版人。)在办公室问波拉尼奥,是否还有小说手稿,近期写的。小说并不存在,但波拉尼奥说有,于是花了三周时间写就。为节省时间,他从《美洲纳粹文学》里借用了不少词,同时也因为他的作品总是这样发展的,从一本书里展露出另一本的衣袂一角。 此时,波拉尼奥迅速摆脱了博尔赫斯的影响,将目光切入智利现实。这是1996年末,波拉尼奥开始被大众所知。在新书发布会上,一个关于智利的现实问题让他失去自控力,突然开始一段漫长的、引人入胜的独白。沉默了太久,是时候开口了。而此前长久的沉默使他话语的分量加重。一个不懂得沉默的人,怎会懂得如何说话? 从沉默到开口,抨击每一个看不上的作家 1997年夏天,波拉尼奥写信告诉好友马里奥·圣地亚哥,在正在写的《荒野侦探》中,他的名字叫乌利塞斯·利马。不料,1998年1月10日,马里奥在墨西哥死于车祸。波拉尼奥崩溃了。“马里奥是诗人的诗人。”年底,波拉尼奥在一次关于《荒野侦探》的采访中说。诗人死后,在《荒野侦探》中复活。年轻且永远年轻的脸、诗、做爱、迷失与寻找。青春时光复燃,不像死去,只是倒塌,一座木屋的倒塌,只需把木条捡起、合榫、拼接,一切恢复原貌。他们——波拉尼奥和死去的诗人——再次成为义愤中烧又受辱含垢的诗歌之狗。 《荒野侦探》获得了拉美最高文学奖罗慕洛·加列哥斯国际小说奖,波拉尼奥终于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光下,可版税收入依旧有限。只好继续写。自他得知自己罹患渐进自身免疫性肝病,去日无多,所能做的,只有写。在烟不离手的创作期,文字累积的反面是躯体的衰败。 1999年,《护身符》出版;2000年,《智利之夜》出版。作品的陆续出版或许曾带给他些许安慰。只有些许,不会再多。“绝望”是波拉尼奥的本质。他年轻时从事的诗歌运动——源头来自法国,埃曼努尔·贝尔将这一流派的发明归于超现实主义者菲利普·苏波——的主旨早已决定了他。菲利普·苏波和他的朋友们成立的绝望俱乐部,确立了一种绝望的文学。波拉尼奥对此深信不疑。这一精神特质贯穿于他的所有著作中,那些明晰的、模糊的绝望,那些静立的、高速运转的绝望,那些活人的、死人的绝望,藏在波拉尼奥每个字的背后。 绝望的另一表现形式,是说全世界的坏话。波拉尼奥无法忍受他认为的任何一位蹩脚作家。在他那篇名为《克苏鲁神话》(克苏鲁神话,由美国小说家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为基础,多位现代作家创造、扩充而成的现代神话体系。其共同主题或可概括为,宇宙中人类的价值毫无意义,并且所有对神秘未知的探求都会招致灾难的结局)的学术报告中,他复兴了尼卡诺尔·帕拉(波拉尼奥的偶像,被公认为拉丁美洲文学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人物)的遗产,即“主张不讲缘故的抨击,折磨耐性”。波拉尼奥做出了铭文式的极端苛刻的裁断:我以为,不管讲不讲道理,抨击永远算不上不公正。伊莎贝尔·阿连德就被他称为蹩脚作家。2003年9月3日,伊莎贝尔·阿连德在西班牙《国家报》的访谈中说:这话对我没什么伤害,因为他说所有人的坏话。现在他去世了,我也没觉得他成了个更好的人。真是一位让人生厌的先生。 这位“让人生厌的先生”在生命结束前夕完成了一部惊人之作。《2666》没能最终改定,但至少完成了,并在作者身后引起世界的关注与赞扬。无以弥补的绝望、梦魇、魔幻、神经质,还有你所能想到的其他很多很多,在这本近900页的叙述中游荡。 所有的人物指向墨西哥北方的圣特莱莎,在那里,无数妇女被残忍杀害。书中地点涉及欧洲、亚洲、美洲多地,波拉尼奥用上帝视角试图描绘出一幅人类全景图。这本书说了太多,没说的也太多。但,没有谁能再给我们哪怕一丁点儿解释。2003年7月15日,波拉尼奥去世。这时,他已成为拉美最年轻一代作家无可争议的领袖,成为他们的灯塔和图腾。 波拉尼奥的情人卡门·佩雷兹·德维加说,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他放慢了写作速度,甚至两三天都不开电脑……他看书、散步,在巴塞罗那漫行,享受晚餐和美好的交谈。十几岁开始的文学之狗的路,漫长、自由、绝望,还好,最终,他享受到了一些美好。 最后,我想他会同意,将其挚友马里奥·圣地亚哥留下的最后一首诗送给他: 有什么比 懂得如何解开绳索更重要 比在拳击场中央全力猛击更重要 生活是该死的惨败 像一个FZ那样旅行 Juan Orol的电影 最好像这样离开这里 没有精液的暗号或拉来另一个人 绘出胎儿的姿势 但现在可以 决定性地,反过来 参考文献 恩里克·比拉-马塔斯:《布拉内斯或往昔的作家们》 豪尔赫·埃拉尔德:《致波拉尼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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