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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丝绸之路来华定居的“老外”


    
    唐太宗昭陵陪葬墓郑仁泰墓出土的牵驼彩釉陶俑,骆驼背上驮着两卷丝绸(陕西省博物馆收藏)。
    
    
    新疆米兰遗址发现的古罗马风格翼人像。
    
    宁夏固原北周时期李贤夫妻墓出土的鎏金银壶,具有典型的古罗马风格。
    
    具有白种人外貌特征的陶俑灯(广州博物馆藏)。
    学术界一直有一种说法,在中国古代就有欧洲移民通过古丝绸之路来华定居。如居住在甘肃永昌境内的一批“高鼻梁、深眼窝、蓝眼睛”的“骊靬人”,一度被认为是古罗马人的后裔。古罗马帝国别名为“犁靬”,“犁靬”即“骊靬”之名的由来……
    西域居住着欧洲人后裔?
    《汉书》:汉军“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
    有欧洲移民通过古丝绸之路来华定居的观点,最先是现代欧洲学者提出来的,居住在今甘肃永昌境内一个叫“者来寨”的数十位村民被怀疑是古欧洲人后裔。“者来寨”在丝绸之路故道旁边,被考证为西汉朝廷专为安置外来人口所设的古骊靬县治所在,这群村民因此被称为“骊靬人”。
    2010年我在参加永昌召开的“甘肃丝绸之路国际研讨会”时,与国内外学者一道考察过这里,这些“欧洲人后裔”确实完全是欧洲白种人的外貌特征:高鼻梁、深眼窝、蓝眼睛、头发自然卷曲,胡须、头发、汗毛均呈金黄色,身材魁伟粗壮,皮肤白皙。这些说着中国话、长相却一点不像中国人的“骊靬人”哪来的?英国牛津大学教授德效骞认为他们是“古罗马人后裔”,他在发表于1957年的《古代中国的一座罗马人城市》一文中提出:公元前53年(中国西汉宣帝刘询甘露元年),罗马军团在卡莱战役中惨败给安息军队后,一批失踪的古罗马军人东进,成了匈奴郅支单于的兵。公元前36年,汉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在伐郅支的“郅支战役”中,“生虏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这些人“自愿选择了跟随甘、陈到中国……并被安置在骊靬城中。”
    德效骞的观点源自《汉书·陈汤传》的记载,曾多次沿丝绸之路出使西域的陈汤,在攻打郅支单于时发现:“步兵百余人夹门鱼鳞陈,讲习用兵”、“土城外有重木城,从木城中射,颇杀伤外人”。这种排兵布阵正是古罗马军人的惯用打法,德效骞就此认为,这些士兵是卡莱战役中失踪的古罗马军人。此外,从地名学上似乎也能找到一些证据。据《魏略·西戎传》:“大秦国,一号‘犁靬’,在安息、条支西大海之西。”大秦国即古罗马帝国,其别名“犁靬”。“犁靬”即骊靬,唐朝学者颜师古就《汉书·张骞传》作注时称:“靬,即大秦国也。张掖郡骊靬县,盖取此国为名耳。”
    《汉书》中的这段记载为中外学者提供了丰富的联想,虽然没有明确记载陈汤把生俘的145人和投降的1000多人带回,并安置到骊靬县,但这种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澳大利亚作家哈里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考察了骊靬文化及其遗址后,“骊靬人是古罗马军团后裔”的说法再一次被媒体提起。但哈里斯不认为“骊靬人”是失踪的罗马军人后裔,却也没有否认他们是丝绸之路上的外来移民。
    右图为吐鲁番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黄胡须、高鼻梁的木身彩绘泥头俑。
    “骊靬人”真的是古罗马人吗?
    《后汉书》:西域“诸国侍子及督使贾胡数遗恂奴婢”
    兰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曾成立专门的研究团队,对“疑似外国人后裔”的“骊靬人” 进行基因调查,并于2007年以《从Y染色体的视角验证中国西北骊靬人是罗马军团后裔的假说》为题发表了相关研究论文,结论是骊靬人的“父系远祖为典型汉族人”,与华北、东北地区的汉族在父系关系上基本没有差异,不支持是罗马军人后裔的说法。
    这就怪了,“典型汉族人”怎么会与汉族人长相完全不一样?在否认“骊靬人”是古罗马军人后裔的同时,不能排除常染色体上具有西部亚欧人的成分。不少学者认为,“骊靬人”应是中国汉族和中亚人或欧洲人基因交流融合的一个特殊群体。
    这种“基因交流”与丝绸之路有直接关系。汉武帝派张骞开辟丝绸之路后,强化了对西域的管理和控制,在西部地区置军事关卡,设行政机构。除了向河西地区调派了大量中原军人外,还从中原移民。由此,汉族逐渐成为河西地区的主要人口。与此同时,西汉朝廷又将归降和俘获的包括匈奴、月支等在内的西戎少数民族人口安置在河西地区。这些少数民族人口中就有白色人种,古称“欧罗巴人种”,中国史书习惯统称为“胡人”。由于黄种人与白种人通婚有了条件和可能,出现“父系远祖为典型汉族人”、而外貌是白种人的特殊群体,也就不难理解了。
    具体到“骊靬人”,从地理位置上说,骊靬位于永昌,处于古丝绸之路河西走廊的中段,正好在丝路重镇张掖和武威之间,大夏、月氏、乌孙等属于白种人的少数民族都曾先后移居过这一带。另一方面,西汉朝廷有意将归附的外族或外国人安置在这一带,遂设置了“骊靬县”。此外,往来于古丝绸之路的“欧洲人”与“骊靬人”的形成也有关系,这些外国使者、商人有的会带着家眷或奴婢东来,有时还给汉族人赠送“胡女”。如东汉章帝刘炟时,西域各国及胡商就多次给先后担任张掖、武威太守的李恂送胡女及财富,但李恂一概不要,此即《后汉书·李恂传》记载的“西域殷富,多珍宝,诸国侍子及督使贾胡数遗恂奴婢、宛马、金银、香罽之属,一无所受。”
    兰州大学历史教授汪受宽在《骊靬人来源的历史求索》一文中即表述了类似观点:“有无数西方来华的君王、商贾、使臣、学人、僧侣、签军等欧罗巴人种的过客或整个部族的留居,还有由东边派来驻守、为仕或迁来居住的欧罗巴种个人或家族。这些人中的家族、群体或个人,都有可能被证明是骊轩人欧罗巴种遗传的祖源。”不管骊靬人是不是罗马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身上有“中外基因”。
    中国古代哪些少数民族是外来的白种人?
    《晋书》:晋明帝为“黄须鲜卑奴”
    其实,早在先秦时已有国外人口“东来”的现象,黄种人和白种人都曾交替进入河西走廊地区。在西汉开辟了丝绸之路以后,前来东土的外国人更加频繁。公元四世纪时,曾出现匈奴、鲜卑、羯、氐、羌5个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建立政权的现象,即史称的“五胡乱华”。“五胡”中的羯人属于“杂胡”,他们是目前已知第一个由中亚迁居中国山西境内的白种人,“十六国”中的后赵就是羯人建立的,始主是原名匐勒的石勒。“五胡”中的鲜卑人也有一部分是白种人,晋人称其为“黄须鲜卑奴”或“黄头鲜卑奴”就是因为他们黄头发、黄胡子。北宋文人苏轼《书韩干二马》诗中描写的鲜卑人就是典型的欧洲白种人,诗称:“赤髯碧眼老鲜卑,回策如萦独善骑。”
    晋明帝司马绍即为“黄须鲜卑奴”形象。据《晋书·明帝纪》,有一次权臣王敦午休时惊醒,说了一句“此必黄须鲜卑奴来也”,这里的“黄须鲜卑奴”就是指晋明帝。原来,晋明帝的母亲、燕代人荀氏便是白种人。也就是说,长得像母亲的晋明帝有白种人的遗传基因。
    “五胡”中的匈奴同样有一支是白种人。据《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注引《魏略》:“赀虏,本匈奴也。匈奴名奴婢为赀。始建武时,匈奴衰,分去,其奴婢亡匿在金城、武威、酒泉北,黑水……有数万,不与东部鲜卑同也。其种非一,有大胡,有丁令, 或颇有羌杂处,由本亡奴婢故也。”上述提到的“大胡”、“丁令”均是白种人。
    在所有属于白色人种的少数民族中,大月氏对历史影响最大。大月氏曾是居于今河西走廊西部张掖、敦煌一带的游牧民族(仍留在当地的少数月氏人,被称为“小月氏”)。大多学者认为,月氏人属于白种人。大月氏人曾两度西迁,第一次被匈奴人攻击后,西迁至今新疆境内的伊犁河流域,赶走了也属白种人的塞人。在被乌孙人打败后,大月氏只得再次西迁,越过锡尔河,占领了阿姆河以北的中亚河间地区,灭掉大夏国后,建立起中亚大帝国“贵霜帝国”。
    开辟丝绸之路的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初衷,就是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人。可见,如果没有大月氏,汉武帝可能就不会派张骞出使西域,丝绸之路的开辟可能推迟。进一步说,如果没有大月氏、匈奴、乌孙这些属于白种人的迁移民族,可能也就不会有日后丝绸之路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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