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的生命顿悟——评和晓梅长篇小说《宾玛拉焚烧的心》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4:11:41 文艺报 贺颖 参加讨论
模糊的地域背景，同样模糊的时间与空间架构，读者只能从小说语言的缝隙中，加以捕捉与揣摩。纳西族作家和晓梅在长篇小说《宾玛拉焚烧的心》中完成了一次大胆的文本探索，使作品具备了科幻文学的超时空色彩。作品以宾玛拉金对自己一生命运的叙述为主线，自年少到终老，仿佛是以时间的前行为生命走向，而事实上，在宾玛拉金一生的寓言般命运中，时间从来就不是线性的，而是扭曲的、多维的，甚至是无限的、异化的。 故事仿佛发生在远年的云南，那些神秘奇幻的人们，应该是以纳西人、彝人、傈僳人等为原型，作者刻意创造的各种来历不明与语焉不详，使一些神秘烟雾持久地弥漫于文本之中。这些错综的时间、杂芜的空间、奇幻丛生的情节、生死难辨的人物，让读者在阅读时产生惊异与遐想。 文本分为前后两部分，以两个女人——外祖母宾玛拉金与外孙女宾玛拉墨的自述，将一个神话般的家族梦境般的存在呈现出来。时间在宾玛拉金的外孙女宾玛拉墨那里，已然是无头无绪，曲折而玄幻，她被心酸遗弃、被诡异收养，一切仿佛还井然，但刚刚到可以用凤仙花涂红指甲的年纪，宾玛拉墨的时间就已经开始模糊：一个时辰？但愿我能明白这是多长时间。是的，甚至连一个时辰的长短，小小的宾玛拉墨已经全然无法确定。作者毫不吝惜地将这样一个主人公同样确凿无疑地置身于时间的混沌之中，直到她在时间之外的另一处，与自己的外祖母、宾玛拉家族的大祭司宾玛拉金神秘相遇。不知情的外祖母对她莫名地亲近，同样不知情的她，莫名地惊悚惧怕，飞一般逃掉，而外祖母依旧在浓雾中行走远方。 在宾玛拉金之前，还有一个“散发着艾蒿与松脂混合气味的像雪人一样融化掉的”、在作品中一闪而过的第一代祖母宾玛拉赫。宾玛拉赫，谜一样的存在，我初读时久久迷失其间，却又莫名心醉于一种模糊的似曾相识，及至后来才想起，是源于早年读过的高尔基的《伊则吉尔老太婆》。 时间背景的刻意模糊，亦没有鲜明的空间指向，抽象的形而上的意象叠加，仿佛一段人类生活的超时空截面，打猎、炼金术、情爱、商业活动、土匪强盗、青烟缭绕中的祈祷、祈求神灵附身的执意……这部小说有着独特的表达方式，文本自身仿佛遮天蔽日的密林，阅读中时而就会迷失，甚至要回过头来细细比对、印证、斟酌。显然这样的文本气质，与少数民族独有的文化结构与心灵历程息息相关。 事实上，对时间与空间的有关追问，很早就在整个人类中开始了。人们将目光投向大地苍穹，将灵魂游荡在星辰日月，于是有了天文学、宇宙学，甚至哲学的诞生也与此息息相关。人们对时空永远充满心醉神迷的想象，尤其是关于人类到底能否回到过去的问题，近年来的文艺作品屡屡涉及，尤其是相关的电影作品更是层出不穷。 从宾玛拉赫到宾玛拉金，再到宾玛拉墨，这符号般的宾玛拉家族，执拗地为读者揭示着，生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对时间的一次次跌宕起伏的交付，一程山一程水，一程童年一程中年，一程程一代代，时间赋予了人类一切，也同样按时收回所有。 宾玛拉金因此决意要到时间的惯性之外瞧瞧，至少要回到过去。也许是因为爱，也许是因为恨，也许是因为某种追悔。凑齐了粉红色的石头，宾玛拉金终于成功地回到过去。尽管回到过去的顺序被弄乱了，一塌糊涂一团糟，但总算回去了。 而当她重回那些命运中的重要时刻，当她再一次重新经历那些腥风血雨、生离死别，她忽然明白，过去的的确确可以回去，但事实上却毫无意义，因为过去的已然再不可改变，生命回到过去的时间，就如同一个观众在看一场电影，你能看见一切，而一切已然与你无关，无可改变，爱、恨、追悔皆已枉然。 浓雾中的宾玛拉金正是意识到了这一切，完成了对真相的认领：如此荒诞，也如此深刻。从而刹那间从某种永恒的执念中释怀了，事实上没人知道她活了多久，神秘的彩色石头，包裹她的神秘透明的东西，从来使人看不出她的年龄，甚至也许她自己都忘记了。 此刻已然无所谓了，当一束来历不明的诡谲的火苗开始明明灭灭地燃起，这个家族的大祭司忽然发现，一切都仿佛活在一种莫测的隐喻之中，原来这许久的漫长的活着，这些不灭的时间，竟是如石头般寒凉。从未有过的对火的渴望，不可抑制地从身体内部，从她的心头燃了起来，此刻，宾玛拉金由衷地感到：“我那无人问津的心，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大祭司宾玛拉金的释怀，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一条搬救兵的小路上，她曾与一头直立的黑熊对视，正是在黑熊复杂而让人怜悯的眼神中，大祭司发出忧伤的叹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有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疼痛，比如惶惑，比如焦虑，就算是一头熊都在所难免。”这叹息显然在那一刻诡异地救了自己的命，而事实上，也许仅仅是改变了她离开世界的方式，因为她注定将在烈火的焚烧中离开。一切，仿佛一个满怀耐心而恢弘深广的寓言。生与死，此刻亦成了一种悲壮的隐喻，却不等同于宿命的悲凉，因为那漫漫燃起于宾玛拉金祭司心上的火，温暖的也许是更多的“无法为自己取暖的、无人问津的心”。由此可见，作品中满含对生命的深情审视、对灵魂的刻骨追索和对宇宙的终极思考。这样于寓言中藏匿的关于超时空叙事的缤纷隐喻、对时间的哲学阐释，以及文本中超越了信仰本身的广大而辽阔的冷峻诗意，有助于我们走近世界永恒之真相。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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