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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欲的恒常与暗流


    每一道爱欲的伤疤后面,都暗藏着无数情感的礁石。爱欲是月下小说的主题,她以迂回曲折的文笔把女性内心世界刻画得更加细腻,饱满,透彻,仿佛善于因材雕琢的艺术家用刀凿切开一块原石,将其内在的天然纹理色彩一点点呈现。她的写作植根于当代都市青年男女,然而却又从现实经验抽身出来,具有独特的文学审美视角,这个视角的核心是强烈的女性意识和批判意识。
    月下的短篇小说集《那些叫爱情的伤,我们总会痊愈的》由14部短篇构成,表面上来看每个故事构成一个独立的单元,但实际上是一个整体,每个人物就像一面镜子,最终还原成一座光怪陆离的“镜子宫殿”。她善于勾勒人物复杂的内在心理,往往只是几笔,就有峰回路转的效果。阅读她的文字,就像游离于法国凡尔赛宫的“镜厅”,有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她作品中的人物大多与主流社会脱节,是边缘性的、离索的,他们具有强烈的艺术气息、理想气质与反叛色彩,与俗世保持着极大的距离。但是,这些人物并非纯虚构下的单面人物,而是具有不脱离烟火气的现实性,这就使这些人物同时拥有了彷徨、矛盾、孤独、空虚、沮丧、颓废、脆弱的性格面,从而使人物性格具有了双重性,更加饱满。
    月下善于从侧面讲故事,《冬季到台北来看雨》《阳台上的风景》都是从侧面讲故事,以“我”的口吻把故事讲得栩栩如生,当这个故事讲完,“我”的形象也逐渐饱满起来。好像是从侧面塑造了女主角,实则是从正面塑造了“我”,有时候侧面和正面又完全对调,这种对情节的处理,结构的把握实在是精巧之至。《冬季到台北来看雨》通过一个颓废的阔少来讲述“蕤”的死,同时也塑造了芳、颜、芯等三位女性,尽管都是寥寥数笔,然而却像绘画大师的速写一般,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阳台上的风景》从一个13岁少女的视角来审视一场婚外恋,她通过阳台这个路径来“窥视”对面楼上住的一对男女的生活。男的帅气,女的靓丽,仿佛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一对,然而有一天女主角却跳楼自杀了。这个开头在叙事结构上和《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极为相似,然而在故事展开上却别有洞天。女主角是一个年轻的、充满文艺气息的女子,她养猫,看时尚杂志,读《蝴蝶梦》《荆棘鸟》《飘》,然而这无补于她的现实生活,她生活的全部是等待一个叫志昂的男人,等待他离婚。再刚毅的女子,也等待不起一个懦弱的男人,因为等待的时间越长,内心的张力越大,最终会崩断心里那根弦。他也许爱她,她也爱他,他们喜欢一样的音乐,有共同的文学话题,然而这一切抵不过现实的锅碗瓢盆。爱情是奢侈品,但不是日用品,经不住日常的摧折。
    《夏天的鸣蝉》中的女主人公也是一位文艺青年,她拒绝了追求她的落魄诗人岩子,嫁给了一位成功人士,然而与其说她嫁的是一个男人,倒不如说是一栋豪宅,因为这个男人娶了她却经常不回家。这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有在物质世界厮杀的能力,也有折服人的手腕,甚至收藏了很多古董文玩放在家里,然而他并不真正懂得这些古董的文化价值,那只是他的战利品。对他而言,这个女人也许和那些古董并无区别,只是他的战利品而已。与《阳台上的风景》中那位自杀的女子相比,也许结局并无不同。人生莫非就是一场悲剧,不是这种悲剧,就是那种悲剧,区别仅在于你选择了哪一种。
    爱欲就像是一股暗流,表面上风情万种,深层次却波涛汹涌,若不取一瓢之饮以绸岁月静好,恐怕会溺死于情海。然而真取了一瓢,却发现那并不是能为你解渴的水。
    《冬》《阳》《夏》三篇本质上讲述的都是爱而不得的故事,内中的爱与欲像两张大网,缠绕在不同人的身上,使他们不可自拔。人生好像是一枚硬币,当你抛出这一个面的时候,永远无法想象抛出另一个面后会有什么结局。
    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曾说,当我信任我的欲望时,无论我是否按其行事,生活总会变得困难得多,但又奇怪地被照亮了。当我不信任我的欲望时,无论出于怯懦或常识,慢慢地我会进入阴影处。我想这才是小说《艾芝》的核心,表面上来看是讲述农村女性进入城市的生存生态,但作者有更进一步的思考,那就是人对欲望的追随。艾芝是一个农村女子,但却有着强烈的欲望,一个是对爱情的痴迷,一个是对改变自身现状的欲望。她少年时与“我”交好,大约算是闺蜜。她曾说,我的骨子里本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尽管我比谁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在北京的工厂里打工,有着跳上高枝儿改变命运的企图。这种企图不但包含着对改变现实的渴望,而且含有对想象的爱情的满足。这时候一个已婚男人吸引了她,一个已经结了两次婚的男人。多年以后,当“我”到北京办事,无意中与艾芝在街头相遇。她告诉我,那个不愿意第二次离婚的男人(车间主任)终究还是离婚了,娶了另一个女人。艾芝就像祥林嫂一样,一遍一遍把她的遭遇讲给我听。目的仅仅是为了让我把她写进小说里。
    城市是铁笼。但艾芝说农村是木笼。这绝非文学作品的虚构,这是北京和南方那些打工潮里裹挟着的进城女性普遍的困惑。作品里透露出的这种批判意识,实则是对人性予以终极关怀。
    月下的文字是苍冷的、萧索的、铅灰色的,然而就像石头的构成,在火山爆发喷出岩浆的时期,苍冷的飞灰之下其实是滚滚热流,含着炽热的温度,内中是对生命,尤其是对女性深深的悲悯。
    (《那些叫爱情的伤,我们总会痊愈的》,月下著,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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