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新长篇小说《曲终人在》:大舞台主角的隐秘人生与复杂人性(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5:11:14 中国作家网 newdu 参加讨论
不为人知的隐秘人生 但是，这只是欧阳万彤政治生涯的一个方面。他人生更重要的经历是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或不足为外人道的“人与事”。这些“人与事”是通过欧阳万彤“辞职”前后披露出来的。“辞职”事件在小说的整体结构中非常重要：一方面呈现了欧阳万彤的执政环境、人际关系以及大变革时代瞬息万变的不确定性特征；另一方面，这种“后叙事”视角的讲述方式使小说悬疑迭起、疑窦丛生，节奏感和可读性大大增强。欧阳万彤为什么辞职一直是一个谜，也是小说的核心情节之一。小说最终也没有直接说明他为什么辞职，但在所有当事人的讲述中，呈现出了欧阳万彤辞职的具体原因。比如秘书说，他要求民营企业海富集团因污染问题停业整顿，但海富集团“有通天人物”，他只能改为“边开工生产边安装治污设备”，比起他先前整顿污染企业的决心已大打折扣；京城的某公子要求承包高速公路建设工程未遂，临走前打电话威胁说：“你告诉欧阳万彤，他有点胆大包天了，什么人都敢玩，玩到了我的头上，老子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欧阳万彤听着电话里的骂声，能做的只能铁青着脸，把手边的一个铁皮茶叶盒捏扁了；一个副省长利用职权侵犯女大学生，欧阳万彤怒不可遏地把这事汇报了上去，但一直没有消息；不仅对同僚的无边欲望束手无策，就是对自己的妻子他又能怎样呢？林蔷薇急切地要做土地局长，理由是：“我不想让别人整天指着我说：那是万彤市长的老婆。我想让别人介绍我说：那是天全市土地局长林蔷薇！”更有甚者，同僚和利益集团甚至制造欧阳万彤“老年痴呆”的虚假诊断；不法商人简谦延罗织罪名举报他、通过电脑制作下流图片中伤他等，为的是实现打压弹劾他的目的。这就是欧阳万彤的执政环境。这个环境是怎样造成的是另一个问题，小说中的欧阳万彤必须面对这些问题，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 当然，欧阳万彤不是一个完人，他也有他的缺点和人性的复杂性，他也有意乱情迷的时候。面对演员殷倩倩的万种风情，他也难以自持。那虽然是一段“英雄救美”的古旧桥段，但情节的可读性却可圈可点。欧阳万彤能够浅尝辄止而没有误入歧途已经很了不起；还有，当欧阳万彤谈起与儿子欧阳千籽不和谐关系时的在意和伤感，他不止一次说他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他说，儿子小时候非常需要他的陪伴，愿和他在一起，可他那时因忙于官场事务很少关心和陪伴儿子，等他后来有了闲暇，想与儿子在一起，儿子又不愿和他在一起了。当谈起他认为最坚强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时，他除了感佩更有难言的痛楚，是母亲在物资最困难贫乏时代的隐忍带领全家走出了生存的泥淖。这些不经意的笔触，是小说最动人的篇章之一。 作为一个高级干部，小说着意书写了欧阳万彤的胸怀和眼光，比如他对购买美债问题、网络安全问题、稀土出口问题、GDP问题等的看法，显示出一个政治家应有的独立判断能力；将《新启蒙》杂志舒缓地变为市委内参智库，显示了他处理理论问题和知识分子不同意见的远见卓识和水平。 “仿真”结构背后的巨大诉求 《曲终人在》是一个“仿真”结构。在开篇“致网友”中，作家以真实的姓名公布了本书的完工时间及类似出版“招标”的广告；虚拟的26个被采访人以“非虚构”的方式讲述了他们与欧阳万彤的交往或接触。这个“仿真”结构背后有作家秘而未宣的巨大诉求：他试图通过不同人物的不同讲述，多侧面、多角度地“复活”已经死去的省长欧阳万彤，而这不同的讲述犹如推土机般强大，塑造出一个立体的、难以撼动的、真实的欧阳万彤的形象。被采访者的身份不同，与欧阳万彤的关系也亲疏有别，通过这些讲述我们看到，欧阳万彤除了“省长”这个巨大光环之外，还是父亲、继父、丈夫、前夫、朋友、舅舅、儿子、下级、病人、同乡、男人、男主人、被暗恋者等，不同的身份就这样统一在一个叫欧阳万彤的人身上。这也是判断《曲终人在》不仅是“官场小说”的重要依据。 《曲终人在》是一部对当下中国干部制度有深入研究、对执政环境复杂性多有体认的作品。小说与此前所有的官场小说大不相同，它不是展示官员如何腐败，如何权钱、权色交易，如何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而展示官场黑幕的作品我们从和珅到《官场现形记》到当代官场小说早已耳熟能详。如何写出更有力量、更符合生活逻辑和作家理想的小说，是《曲终人在》的追求之一。作为小说，它要提供的是既与现实生活有关，同时又要对生活有更高提炼或概括的想象。小说是一个虚构的领域，如何塑造出有新的审美价值的人物是小说的根本要义。周大新说：“官员也有各自的苦衷。他们作为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并不容易，甚至很艰难。”“原来看过一些官场小说，纯粹揭露黑暗，把当官的过程写得很详细，带有教科书的性质，我不愿意那样写。” 因此，《曲终人在》绵里藏针，不仅讲述了艰难的执政环境，同时也讲述了入仕做官的全部复杂性，它是一部书写大变革时代人间万象和世道人心的警世通言。它既是过去“官场小说”的终结者，也是书写历史大舞台主角隐秘人生和复杂人性的开启者。小说是一种讲述，但讲述什么或怎样讲述，都掌控在作家手里。所以，小说最后写的还是作家自己，欧阳万彤这个人物显然寄托了周大新的个人理想。欧阳万彤那理想化的人格，忍辱负重、壮志未酬的悲苦人生，隐含了周大新对人生理想和抱负、对人性、对男女、对亲情、对朋友等的理解。周大新通过对欧阳万彤这个人物的塑造，同样表达了他用文学书写官场人生的新的理解。他的这一经验，既是中国的也是他个人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