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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辰长篇小说《小证人》:直逼童年灵魂的厚重之作(2)


    优秀的小说在致力于对主人公的描绘的同时也不会偏废对次要角色的刻画。《小证人》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孩子群中,和冬青同在小米村的孩子各具个性,男孩中有干净利落的白光、淘气捣蛋的秋林以及仗着患有先天癫痫而肆意妄为的王筛子等,女孩主要有聪明、泼辣的班长桃红和善良、柔弱的月巧等。这些孩子本来都是冬青的玩伴,但是当冬青被他们认作是坑害了文老师的“叛徒”之后,曾经的友谊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毫不留情的肆意侮辱,他们对于弱者没有丝毫的同情,无止境地陷入盲目而冲动的过激报复中,一如作者的洞见:“仇恨是一种可怕的自我膨胀与生长的毒品,谁吸进去不及时吐出来,都会让自己发疯癫狂。”更令冬青寒心的是,这些挑头的侮辱竟然来自于曾在暗中喜欢她的白光,这个男孩为了摆脱被牵涉进案件的干系而拒绝和冬青站在一起作证,并因为在冬青的勇气的辉映下察觉到自己的软弱而变本加厉地打压她,原本的情谊发生了骇人的裂变。曾经的好友桃红也和冬青反目,卷入这场声势浩大的压迫,不仅是因为名义上要为文老师复仇,而且还出于内里的嫉妒——嫉妒白光对冬青比对自己要亲近。这样的刻画笔力入木三分,体现了作者直面阴暗而不粉饰童年的严肃态度。
    小说对于童心的“逆变”,对于孩子的人性中潜在的丑恶面的揭示,让我想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小说作家威廉·戈尔丁的成长小说《蝇王》和前苏联儿童电影《稻草人》,这些作品都以犀利的笔触深刻揭示了隐匿于孩子内心的肮脏、阴冷、残酷的角落,那些邪恶的人性在某一个为了自我利益而争夺的事件激发下便会大肆发作并难以收拾。在这个意义上,《小证人》也显现了这种“反田园”的意味。
    韩青辰的这种庄重书写没有因为探照“黑暗”而陷落于晦暗,也没有因为抚摸“痛苦”而沉浸于苦难,而是依然让主人公在黑暗中寻求亮光,在痛苦中迸发希望。这是一个在童年期经历过巨大的苦难,因而也对所有儿童的苦难倾注了真挚关爱的作家,这样庄重的写作动机相比当今盛行的以轻松幽默为基调的校园小说的写作而言,无疑是自讨“苦”吃——不仅可能因为不走“轻阅读”路线而无法走红,而且还会在写作中让“心”很苦、很累,但《小证人》这种发自心底的或可以说来自地心、带有岩浆热度的写作也必然会充满火辣辣的干劲并传递沉甸甸的力量。她说:“我相信任何时代都有稚嫩而痛苦的灵魂,我也相信文学的疗伤功能。我渴望作品能给‘我’之后的儿童生活注入更多的光明,让‘正义’‘公平’‘良心’这些古老的词汇永远活着,如日中天,高高悬挂在每个孩子的心上。”这是她在《小证人》的后记《童心永远光明》中的自白,是她创作的内心源泉的激流所向。
    《小证人》是一部沉甸甸的有分量的小说,因为作者以庄重的姿态书写童年,也因为所书写的童年人生和人性有着厚重、硬朗的质地,但这部长篇巨制并不滞重,更不笨重,不仅归因于结构的巧妙设置,还归因于作者极强的表达功力。小说中叙事和抒情相融合,如果说她仔细经营的叙事是田野,那么她从心里流淌而出的抒情则是流水、是风、是阳光,田野与流水、风、阳光一起组成的世界是充满生机和变幻的世界,有其坦荡、有其婉转、有其轻灵、有其明媚。《小证人》既有乡土写实小说的质朴,又有乡土抒情小说的迤逦。因为所写的是作者生活过的土地,而且可以说还是浸透了作者爱恨情仇的土地,作者对故事中的人物都知根知底,每个人物都写得生动逼真,把听得见的怒吼或哀号以及听不见的呻吟与叹息,把看得见的笑与泪甚或看不清的带泪的笑与隐忍的泪都能宛然呈现,无须夸饰,便动人心弦。
    好小说——即使是长篇小说,都会十分讲究语言之精确与独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段落、一个语句甚至一个字词的斟酌。韩青辰的写作态度认真到乃至于苛刻,《小证人》的写作几易其稿,从她1992年开始写作就在酝酿此作,多年的中短篇都是在为它练笔,直至2010年《小证人》才正式落笔,初稿写了8万字后推翻重写,后面的几稿同样被自己否定,写了四五年才定稿,主要是因为主题、情节和结构的调整,据她回忆那是一段神魂颠倒的封闭式的日子,甚至许多细节和语言直接来自于梦境。作者也如同握着“刀”一样的笔在“雕刻”她的小说,力求立体、精美,风格以清丽为主、凝重为辅,极具诗意和张力,隽永有味。
    韩青辰的《小证人》无疑是中国当代儿童小说的重要收获,为向来偏于轻软质地的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了新的质素。韩青辰用“火焰”般的情思将整部作品锻造成一个透明的“晶体”,映现出多面的世界,也折射出多棱的华彩。这部长篇小说是叙事文学,在形式上虽不是诗,但是却从内里闪耀着诗的光辉。用写诗的灵魂写出了儿童小说可以抵达的真实而阔大的境界。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