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8:11:28 中国作家网 newdu 参加讨论
她只会唱歌。于是她到各个酒吧去试,可她实在太寒酸了,一身不入时的打扮进不了人家的门槛。辗转了两个月,住在地下通道,但每天到公共厕所里洗脸洗头把自己拾掇干净。天冷的时候捧着一只红薯在通道里喃喃自语“会好的,会好的”,然后意识到,竟然开始对自己说话,这并不是在喉咙里不自觉的一声“哎呀”那么简单,而是,一个人在寒冷的地下通道里瑟缩着,剥着一只烤红薯的皮,然后自己对自己说话,不禁默默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到一家叫“浴火”的酒吧去应聘,自然又是无功而返。红色的“浴火”二字辉煌妖娆,站在癫狂起舞的霓虹灯下她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得难以迈动,舞台上女歌手正唱着《假想敌》,她不由得也哼了起来,一面唱着一面流着泪。 “唱歌挺好听的。” 听见男子的声音,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我朋友也是开店的,要不要去试试?” 他叫小圣,大家都这么叫他。因为他的关系,她得以到一家叫“迷”的酒吧去唱。她在二楼的台子,楼梯昏暗,铺着水红色布毡,两壁钉有一溜金属镜,暧昧吐光,映得人影扭曲。起先是他给她买了两套裙子,后来是她自己买。她每天就站在那个光怪的舞台上唱歌,唱给自己听。那样的声音并不计较是不是有另外的人在听,空灵又死硬,有自己的气度。于是就这样,她竟然有了自己的小众听客,得以让她就这么唱了下去,并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多接下场子。然而没有一个位子是白站的,那些磨砺与辛酸每天打磨着她和她的梦想,她不知道自己是距离梦想越来越近了,还是越来越远了。 从她开始在“迷”唱的那天起,她便不再叫“淑文”了。那是多么土气的名字。他们叫她“安朵朵”。 有时她去他家,径直钻进他的被子里把脸往他怀里扎。他下巴靠在她头顶,轻轻挪动,她的头发就跟着轻轻挪动,她闭着眼,感到一种安全。他们之间没有爱,有的只是关于依靠的一种需要。实际上她并不安全,从来都不。可是假象是一种多么丰沛的感情,支撑人们向前走的,永远都是假象。 她点燃一支烟,把椅子转了四分之三圈就可以反身够到桌子了,那上面放了一只烟灰缸,是从店里拿来的,方形的玻璃,又笨又大,四边可以分别卡住一支烟。桌面上铺着白色梨花的印花棉布,是房间里惟一一件她中意的东西,那是她在一家精致的小店买来的,对她来说并不便宜,可是因为太喜爱还是买下了,粗糙房间里需要一个精细的物件。何况,她看到它的时候会想起母亲,母亲很爱花布,虽然过年的时候是家里生意最忙的时候,但母亲总是会抽空购上些花布回家,做成一些漂亮的小东西,那是母亲少有的停止奔波的样子,终于可以安静平淡地归于生活,让她看到生活和家本来的温馨面貌。 而且,母亲也真的是不那么奔波了。后来母亲给她打电话,日子久了,什么都平静了。母亲依旧不需要知道她在做什么、在什么样的环境、认识了什么样的人。她只需要她在。她给她讲菜又涨价了,讲路边的海棠开了,讲父亲的胃病犯了,告诉她什么季节要吃什么蔬菜对人身体好,告诉她加减衣服、按时睡觉的烦琐零事。很多时候,末尾会顿一顿,然后说,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脸上就笑了。好,是个怎样的概念呢?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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