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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喜剧的现代版衍化从俄罗斯外省的樱桃园到布鲁克林的小酒馆,黑色喜剧《百年酒馆》的创作溯源


    美剧《百年酒馆》和契诃夫喜剧之间相似的不止于剧情和人物塑造,两者真正分享的,是坦然面对生活荒诞面的诚恳爱意。面对芸芸众生的爱,在时间的洪流里共通着也共鸣着。
    随着短篇小说阅读回暖,契诃夫的作品重回我们的视野,在当下再度爆发了宛如北国春天的旺盛生命力。
    几乎在同时,黑色喜剧《百年酒馆》横空出世,它被评论“改变了喜剧的游戏规则”,这部“美国制造”,更多让我们联想起契诃夫,尽管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可它们是太相似的。当我们推论《百年酒馆》是契诃夫作品的现代衍化时,并不是前者依赖了巨人的肩膀,而是,契诃夫式面对生活的善意和面对众生的诚恳爱意,永远是不过时的。
    ——编者
    自从看了美剧《百年酒馆》,契诃夫的身影一直在脑内徘徊——两者太相似了,这种相似,源自创作者对生活经验的感知与态度。《百年酒馆》独特的喜剧性在美剧世界里独树一帜,甚至可以大胆假设,它是契诃夫喜剧的现代版衍化。
    重要的、戏剧性、转折性的事件从不直接呈现,所有的高潮事件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或发生过了。
    《百年酒馆》的剧情,围绕着一家叫“霍瑞斯和皮特”的家族酒馆,最早由一对表兄弟创立,百年间,两个家族内部永远会有一个男孩被起名霍瑞斯,也会有一个叫皮特,由这两人,一个当老板,一个当副手,代代流传。这家老酒馆面临着和契诃夫笔下樱桃园几乎相同的命运:曾是地标式的存在,由于主人经营不善,传统的小世界岌岌可危———布鲁克林区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和俄罗斯外省的新兴度假别墅虎视眈眈。接着,西尔维亚和罗巴辛,两个被各自的古老传统孕育的受害者,将要扮演毁灭者的角色。面对这种明显的相似性,我不想断言樱桃园的毁灭代表着旧日诗意的终结,更不想说《百年酒馆》的类似设定同样意味着诗意缅怀。诗意怀想对契诃夫而言是重要的,但这一定不是他想表达的全部。与其争论两部作品的“主题”,不如看看,在酒馆里,在樱桃树包围的老宅里,事件是怎样发生的。
    《百年酒馆》与契诃夫剧作最相似的气质,是从不把重要的、戏剧性、转折性的事件直接呈现。在《樱桃园》里,我们知道,柳苞芙的丈夫和小儿子多年前相继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打击,我们知道她在巴黎有情人,她被他欺骗,经历了痛苦决绝的分手,这一切都是不在舞台上展现的“曾经”;至于当下发生的,樱桃园被拍卖的过程本该是戏剧性集中的时刻,同样被回避了,只有罗巴辛的描述。舞台上展现的是他们聊天,争论,谈论爱情,一切无关紧要的情节。同样的,在《百年酒馆》里,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是“过去式”:皮特在中学时精神失常,后来在精神病院住了二十多年;霍瑞斯的母亲因为家暴,带着年幼的他和西尔维亚出走;青年霍瑞斯出轨小姨子,导致姐妹同时怀孕,离婚后两个孩子都不理他……枪杀,出轨,家庭暴力,突如其来的死亡,所有的高潮事件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或发生过了。
    创作者作出这样的选择,只是因为生活本身不集中也不浓缩。于是,《百年酒馆》所创造的戏剧质感,是胡适在日记里记的“今天又打了一天麻将”,是路易十六的“今日无事”,终究,是人类日复一日的生活。人们大多数时间在吃吃,喝喝,吊膀子,说些不三不四的蠢话,有些人走运了,有些人倒霉了,而时光匆匆流逝,步履不停。
    我们能从作者的目光里,看到源源不绝的善意。他拒绝居高临下地指点“人应该是怎样的”,只是简单地展示人们的生活状态,哪怕他们多数平庸,也不被奇迹眷顾。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