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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无所依的“反桑提亚哥”形象


    张忌中篇小说《光明》
    《上海文学》2014年第7期
    张忌的中篇小说《光明》巧妙地运用反衬手法,将一位孤寡老者内心深处的心酸、痛苦、迷茫以及追寻希望而不得的悲剧命运放置在“光明”这样一个晶莹剔透、温暖明亮的题目之下,通过尖锐冷峻的笔触,细致入微地刻画出当下中国那些“不服老、不愿老,却又无可奈何老下去”的老人们苍凉的内心世界和荒芜的精神家园。
    这个名叫光明的老人原本一直与儿子、儿媳住在一起,买菜做饭、接送孙子,为家人分担着忙碌,也享受着典型中国家庭的“天伦之乐”。然而参加完姨娘的葬礼后,老人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生命的易逝让他在感慨岁月无情的同时,也开始厌恶这平静的生活。为了改变自己整齐划一、按部就班的人生,他开始废寝忘食地书写过往、回忆青春。被再次激活的“爱情”记忆使他感受到久违的刺激和结结实实的年轻。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竟间接导致了孙子的伤残——急于回家的孙子在敲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攀爬外墙不慎坠落。老人渴望精神充盈的理想换来的却是丧失亲人的残酷现实,悔恨交加的老人只好选择独自离开。光明老人如此戏剧化的人生轨迹恰恰折射出当代中国老人真实的生存现状和逼仄的心灵世界。
    回到老家后,老人靠出租房屋生活。一对母女租户就此走入了他的生活。由陌生到彼此熟悉,从隔阂到相互了解,沉默寡言的老人在与这位信仰基督的母亲和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儿的接触中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为了方便她们起居,老人主动花钱更换马桶;出于父辈对晚辈本能的关爱,老人为女孩保守着怀孕、打胎的秘密;为了增进与女孩母亲的感情,老人试着走进教堂去寻找上帝……然而就在他重新找到生活的光明与希望时,女孩却因老人擅自介入她的感情生活而与之争吵起来,并且无情地戳穿了老人“爱上晚辈亲戚”的秘密。痛不欲生的老人再次堕入绝望。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折射出老人情感世界的脆弱,也揭示出他们企图寻求灵魂超脱的虚妄。
    正如文中所言,寄居院内的母女二人只不过是光明老人生命中的过客,为他带来微弱的温情后便匆匆上路,留在老人心灵深处的惟有更多的空虚、岑寂与凄凉。最令人痛心的是,当老人与“真心爱人”擦肩而过却并无“遇见神般的激动”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爱着的不过是一种空幻的想象。刹那间,无依无靠的老人变得彻底一无所有:没有友情,没有亲情,没有信仰,没有爱情,甚至连对爱情的幻想也变得模糊。
    在小说中,作者为读者塑造了一个典型的“反桑提亚哥”形象,而这一形象又具有鲜明的中国当下性。众所周知,海明威笔下的老人是一个高喊着“我可以被打败,却永远不能被摧毁”的生存强者,他物质生活贫乏但精神世界充盈,他敢于挑战命运,即使失败了也虽败犹荣;而《光明》中的老者却是一个与他人格格不入,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弱者,一个彻头彻尾的时代多余人。
    作者的深刻之处在于揭示了中国当下老人残酷而真实的生存境遇和精神生态:生活无依无着,灵魂无处安顿。与桑提亚哥的悲壮、决绝相比,中国的老人们则更显孤独与卑微。因为桑提亚哥能体会到西西弗斯式的“幸福”,而中国老人只能感受“前方是坟”的虚空。因此,海明威笔下的老人会在筋疲力尽、遍体鳞伤时脸上依旧洋溢着微笑,睡梦中看得到雄狮;而张忌笔下的老人却只能在眼看着孙子跌倒的瞬间本能地张开双臂,做出搀扶的姿势,凄凉地定格在远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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