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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长篇小说《野狐岭》:灵魂叙写与超越叙事(2)


    首先,雪漠巧妙地运用了幽魂叙事——除“我”之外,其他叙事者都是幽魂,也即灵魂。由于脱离了肉体的限制,幽魂们都具有五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足通、宿命通,其视角就天然具有了超越性,于是,在讲述自己生前的一些“大事”时,他们总时不时跳出故事之外,发一些有超越意味的事后评价和千古感慨。幽魂们津津乐道的“大事”,不外乎人世的纷争、妒忌、怨恨、械斗、仇杀乃至革命大义、民族大义,还有动物间的争风吃醋、拼死角斗,其中不乏《西夏咒》式的极端之恶,如活剥兔子、青蛙,用石磙子把人碾成肉酱、摊成肉饼,以及“嫦娥奔月”、“点天灯”、石刑、骑木驴等酷刑……但所有的这些,以幽魂——不论是人还是动物——的视角看时,都已是过眼云烟了。死后看生前,再大的事都不是事了,再深重的执著都无所谓了。这些来自佛教智慧的超越思想和体悟,由一个个作为小说人物的幽魂之口说出,就有了易于理解的叙事合法性。换言之,《野狐岭》的超越叙事不是来自叙事者之外的超叙事者(在《西夏咒》,这个超叙事者其实是作者自己),而就是作为叙事者的幽魂们自己。超越叙事不是外在于叙事者的言论、说教,而是化入了叙事者的所感所悟——当然,前提是,这些叙事者是幽魂,他们本具超越之功能。
    《野狐岭》里,木鱼妹、黄煞神、大烟客等幽魂都有属于自己的超越叙事,但作为小说整体的超越叙事,是由修行人马在波完成的。马在波有一种出世的视角,在他眼中,前来复仇的杀手是他命中的空行母,疯驼褐狮子的夺命驼掌是欲望疯狂的魔爪,天空状似磨盘的沙暴是轮回的模样,野狐岭是灵魂历练的道场,胡家磨坊是净土,传说中的木鱼令是可以熄灭一切嗔恨的咒子……因为有了马在波的视角,野狐岭的故事便有了形而上的寓意和境界。
    但马在波的视角并不是高于其他幽魂之上的“超叙述”,他只是被“我”采访的众多幽魂中的一员,他并不比别的幽魂高明,也不比谁神圣,他的超越叙事别人总不以为然,他们甚至认为他得了妄想症,他自己也总消解自己,总说自己不是圣人。的确,《野狐岭》里无圣人,无审判者和被审判者,只有说者和听者。说者有人有畜,有善有恶,有正有邪,有英雄有小人。这些人身上,正邪不再黑白分明,小人有做小人的理由,恶人有作恶的借口,好色者也行善,英雄也逛窑子,圣者在庙里行淫,杀手爱上仇人,总之是无有界限、无有高下、无有审判与被审判,一如丰饶平等之众生界。所以,和“灵魂三部曲”将超越叙事作为神性的指引和真理的审视不同,雪漠在《野狐岭》里最大限度地还原了众生态,超越叙事被作为众生的一种声音,而不是超越众生之上的神性叙述。对于它,信者自信,疑者自疑,不耐烦的读者也可以和幽魂们一起消解之嘲笑之,大家各随其缘。
    值得注意的是,《野狐岭》的美学风格一改“灵魂三部曲”的法相庄严,而是亦庄亦谐,偶尔来点插科打诨——可以见出,雪漠在创造这样一个众生态时,很享受自己“从供台跳下”的快感——有着“惟恍惟惚”的模糊美,很像《道德经》所描绘的:“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