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的诗与思(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10:11:26 光明日报 解志熙 参加讨论
“把一个诗人的作品当作一个整个的机体来研究” 在抗战及20世纪40年代的急风暴雨中,人到中年的冯至体念时艰,欲以学术报国,因而沉潜钻研,学术大成。 作为诗人学者的冯至精心选择了中西两大诗人杜甫和歌德作为专攻对象。抗战时期的冯至与杜甫一样身经国难,这使他深切地感到:“携妻抱女流离日,始信少陵字字真”(冯至:《赣中绝句四首》之二)。所以,冯至对杜甫的诗有特别深切的体会,于是他深入钻研文献,努力为杜甫写一部准确可靠的研究性传记,并在1940年代后期陆续发表了《杜甫传》的大部分章节,1950年代初又重写全稿、连载于《新观察》杂志,1952年结集为《杜甫传》出版。作为留德博士的冯至对德国大诗人歌德的热爱也是由来已久,在抗战的烽火岁月里,他得到了两套完备的德语版《歌德全集》和《歌德年谱》,爱不释手、朝夕研读,于是精心选择若干重要问题纵深开掘,撰写发表了六篇专论,1948年结集为《歌德论述》出版。 《杜甫传》和《歌德论述》一出版就被公认为代表了现代中国的杜甫研究和歌德研究学术水平的扛鼎之作,就现代人文学术在中国的发展而言,这两部著作也堪称典范性的标志之作。诚如冯至当年所指出的那样,“把一个诗人的作品当作一个整个的机体来研究,把诗人的生活作一个详细的叙述,一方面帮助人更深一层了解作品,另一方面——如果这研究者的心和笔都是同样精细而有力——使人纵使不读作品,面前也会呈现出一个诗人的图像:这工作,在西洋十八世纪时已经开端,十九世纪后半叶已经长成……但是在中国,这部门的书架上几乎还是空空的。”(冯至:《我想怎样写一部传记》) 诚然,昔人关于杜诗的注解、考证和诗话数量繁多,但长期缺乏系统深入的学术著述;现代学人关于杜甫的考论也为数不少,但颇嫌零碎,一些传记大都浮光掠影而不及深入。同样的,现代中国文坛对西方经典作家如歌德的翻译也颇多,学者的论述则大多流于一般性的介绍铺陈,鲜见深造自得的专深研究。 冯至的《杜甫传》和《歌德论述》之所以颖然秀出,成为中国现代学术趋于成熟的代表论著,与冯至过人的文学和学术修养分不开。冯至本身是杰出的诗人,自然对杜甫和歌德的诗与人深有体会,而冯至留学德国期间接受了严格系统的现代学术训练,尤其是主导了德国人文历史学术的兰克学派的学术方法,与冯至从中国古典学术所继承的语文学、考据学方法相得益彰,再加上来自鲁迅思想和德国哲学的启发,以及左翼的社会历史分析方法的积极影响,如此等等的学术与思想方法之交汇,使冯至对杜甫和歌德的研究既具有艺术的敏感体悟和学术的严谨求实,又具有开阔的社会历史视野和深入的思想洞察,所以才能超越一般、成就杰出。 由于冯至在文学和学术上的突出成就,新中国成立后,他在学术界和文学界都肩负重任,长期担任北京大学西语系主任,后来又出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外国文学研究所首任所长,并兼任全国高等院校文科教材工作中国语言文学组组长,为外国文学和中国文学的研究、教学及教材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冯至同时还担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和全国文联委员以至全国人大代表。在繁忙的教学与社会工作之余,他继续诗歌创作、受命参与文学理论批评。经历了旧中国的落后与黑暗,冯至对蒸蒸日上的新中国满怀热爱。“文化大革命”爆发之后,冯至作为资深诗人和学术权威,自然难逃冲击与批斗。进入新时期,已是暮年的冯至欣感身心的解放,积极领导了外国文学学科的重建和外国文学研究的复兴,同时这位文坛前辈也创作不辍,直至1992年,88岁高龄的他仍有诗作和译诗发表,为自己70年的文学生涯划上一个沉稳的句号。 冯至一生自觉地承担生命、深入地体会文学,始终坚持严肃地为人与为文,既在创作上卓然成大家,诗歌与散文成就尤为杰出,又是学贯中西的学术大家和成就卓著的文学翻译家,他对德国文学的翻译已成译品之经典,受到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喜爱、滋养了许多中国作家,他对杜甫和歌德的研究被公认为卓越的学术界碑。冯至的文学和学术遗产,必将传诸久远。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 《十四行集》第一首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 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 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 仿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 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 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 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 它们经过了一次交媾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 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 我们整个的生命在承受 狂风乍起,彗星的出现。 解志熙,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研究领域为中国现代文学,著有《生的执著——存在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美的偏至——中国现代唯美-颓废主义文学思潮研究》《考文叙事录——中国现代文学文献校读论丛》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