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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门 希望之路 ——浅评越剧《黎明新娘》


    关键词:《黎明新娘》
    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舞台作品,由杭州越剧传习院创作演出的越剧《黎明新娘》以其扎实的剧本、青春靓丽的阵容和精益求精的舞台呈现,为观众重现了一段慷慨悲壮、感人至深的革命往事。
    剧目以杭州籍革命烈士、“孤岛”抗战女杰茅丽瑛为原型,塑造了秦凤英这样一位聪慧果敢又充满柔情的女性形象。1939年冬,上海租界,为了完成组织交给的为新四军筹备冬衣的任务,秦凤英举办义卖向社会筹款,同时,她与未婚夫元乔大婚的日子也即将到来。特务头子盯上了义卖会,元乔担心秦凤英的安危,将她反锁家中。特务闯入义卖会制造血案,义卖被迫中止,众姐妹被捕。元乔深感愧疚,放出了秦凤英。秦凤英被带走调查,她机智地与特务头子斗智斗勇,保住了义卖会。但特务要监视账目,这使得汇款难上加难。在婚礼这天,秦凤英与元乔按照计划将行李箱调包。明知行李箱打开的一刻,便是身份暴露之时,秦凤英仍毫不畏惧地完成了汇款的任务,最终牺牲在特务的枪下。
    在编织戏剧性情节和结构故事框架时,剧本在原型人物的诸多事迹中选取了举办义卖会为新四军筹款这一素材。全剧围绕着义卖会能否顺利进行展开,其间一波三折,悬念迭生。在这条主要线索之外,又设计了筹备婚礼的事件。事件线索和情感线索紧密勾连在一起,共同指向开场时间之后一个月的12月12日这一天。这一时间节点的设置十分巧妙,这一天既是秦凤英与元乔大婚的日子,也是租界停止庇护抗日活动的日子,所有的剧情线索和人物行动,都逐渐向这一个时间点收拢。在12月12日到来之前,秦凤英必须完成筹款的任务,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的婚事顺利进行。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明确的时间节点,以及这两个亟待完成的任务,剧中人物的命运走向变得扑朔迷离,充满悬念,格外牵动人心。
    两条主、副线的设计,还起到了对照、烘托和呼应的作用。革命志士坚若磐石、矢志不移,也不乏柔情似水、儿女情长时。剧目开头交代了秦凤英和元乔的深情厚谊,也描述了秦凤英与母亲的母女情深,母亲盼着女儿风光出嫁,恋人希望得到幸福生活,“最恋这平平淡淡油盐酱醋小家常”“纵然在乱世烽火四起,也要在这硝烟里筑一个小家,守一隅安宁”。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简单质朴的心愿,在国破家亡的时代却难以实现,这份情感愈是浓郁缠绵,就愈发衬托出形势的严峻和斗争的残酷无情。为出嫁准备的红嫁衣,预示着未来的鲜血和牺牲,这也是红色叙事的既定走向。
    随着主线事件的不断推进,主要人物的情感线索一直穿插纠葛其中,左右着人物的行动,影响着剧情的发展。母亲去世,秦凤英被特务盯上,义卖会危机四伏,元乔将未婚妻反锁家中。此时人物的感情直接阻碍了任务的进行,而后义卖会遭到破坏,众姐妹被捕,元乔又陷入了两难,秦凤英甚至拿出了退婚书。个人的情感在重大事件之前产生了动摇。深感愧疚的元乔终于理解了秦凤英,下定决心与恋人同生死、共进退,二人誓言无论风雨,携手同行。双线结构在一系列的突转中呈现出相辅相成、互相作用的效果。
    在双线结构的作用下,剧作的戏剧性强,悬念环环相扣,剧情十分紧凑。在义卖会和婚事之外,剧作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为演员的表演留下了充足的空间。大量的唱段用以塑造人物,保留了传统流派滋味,也符合越剧长于抒情、富有诗意的艺术特点。同时在演员的身段形体方面,既注重戏曲无动不舞的传统,又不失现代戏的生活感,尤其是秦凤英和元乔的几场对手戏,还融入了交谊舞等元素,让这出现代戏里的演员不只是“站着傻唱”,而是歌舞交融,舞得自然、舞得妥帖、舞得生活,充分发挥了戏曲“以歌舞演故事”的优长。
    《黎明新娘》在塑造人物方面也较为成功,剧中人物不是生硬呆板的形象,而是“接地气”的普通人。在与特务头子的数次交锋中,秦凤英展现出智慧、英勇、刚强的一面,而在亲情、爱情、与姐妹们的革命友情面前,又不掩小儿女情态。母亲殷切的叮咛和祝福,是普通百姓在乱世中对于和平的无限渴望;众姐妹对义卖会的热心和面对威胁的恐惧,是普通人在生死抉择时的真情流露;元乔的担忧和动摇,更体现出一个普通人在小家和大家、小爱和大爱的痛苦抉择中的无奈和纠结。这种人物的复杂性,通过演员细腻传神的表演展现出来,令人感到真实可亲、感同身受。同时这样的人物也具备了成长空间,如元乔就是一个转变人物,从最初反对秦凤英搞地下活动,“我最怕失去亲人,只想有个家”,到后来的醒悟,并点出“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这双手,在手术台上只能救少数人,跟着你帮助新四军,却能救千万人”,以及最终明知恋人将要赴死,依然选择了支持配合,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的人物弧光让这个人物更为立体可信。个体的命运在动荡的时代面前的无力感,以及普通人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都在剧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此外,《黎明新娘》在舞台呈现上以独具匠心的二度创作,将剧本提供的情感与内涵,具象地体现在舞台上,大大丰富了剧目的表现力。故事发生在上海,秦凤英是杭州姑娘,剧目开头,出现了上海石库门和杭州江南民居的场景转换。而暗色调的灯光布景,配合着枪声和暗杀,传递出“孤岛”时期压抑肃杀的时代氛围。
    当秦凤英被元乔反锁家中,首次出现了“门”的意象,门外是危险,是死地;门内是安全,是生机。元乔在门外彷徨;秦凤英在门内焦急。这门开还是不开,这门迈还是不迈。两条线索的交织,各人情感的冲突,全都通过这扇“门”折射出来。
    当秦凤英和元乔决定互相配合,完成汇款任务,二人深知秦凤英难逃一死。舞台上的另一个时空出现了两人的新婚仪式,二人的内心世界在此处外化为一场成功举行的婚礼,这是二人的期许,也是永远的遗憾。婚礼当日,趁着迎亲队伍引发混乱,秦凤英与元乔互换行李箱,独自去给新四军汇款,两人提着行李箱遥遥相望,却无法相拥。此时剧情进入危机与情感的双重高潮,“门”的意向再次出现。秦凤英拎着调包的假行李箱“三跨门槛”:一跨门槛,“看不尽万家炊烟袅袅升”;二跨门槛,“阿凤我好似涅槃得重生”;三跨门槛,“回首望望众亲人”。这“门”是死之门,每一步都离毁灭更近一步;这“门”也是生之门,每一步都离希望更近一步。这是理想之门,是信仰之门,是重生之门。在秦凤英眼中,黎明的朝霞为她披上红色的嫁衣,这是新婚的红毯之路,更是通向新中国的康庄大道。
    “门”的数次出现,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让剧情充满了层层递进的戏剧张力。秦凤英一次次被逼到悬崖边,又一次次力挽狂澜,即便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依然慷慨赴死,这样的人物形象不再仅仅是“高大全”的英雄形象,观众得以用平视的眼光去看待与自己同样有血有肉的人,看到他们是如何在那个时代为了信仰与理想,选择一条荆棘丛生的希望之路。
    在红色题材大量涌现的今天,革命题材现代戏创作的局限导致多数红色剧目都会遇到同质化的问题。而《黎明新娘》在扎实的结构框架下,剧本的核心始终指向人物命运,牢牢抓住了观众的期待心理,而真实可感的人物形象、生活化的表演,以及贴合人物心理的舞台呈现,又能引起观众的感动和共鸣,使得该剧区别于一些重剧情轻人物、重说教轻情感的新创剧目,而始终关注主人公的一举一动,并让叙事围绕着主人公的最高任务进行,进而为成功塑造典型形象奠定了基础。秦凤英和诸多革命志士的牺牲,换来了新时代一场场幸福平安的婚礼,今人应当永远铭记那个时代的英雄,这正是《黎明新娘》这类红色题材作品对于当今戏剧舞台的价值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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