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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米拉·阿古斯蒂妮之死(2)


    1902年,当16岁的德尔米拉开始在刊物上发表诗歌,蒙特维的亚文化社交圈不约而同地将她塑造成新时代的经典女性形象:家境优渥,自幼在家中接受完整的文化教育,精通法语、钢琴、绘画,热爱阅读和写作……总而言之,一尊符合此时拉美以男性主导的现代主义审美的雕像。可是到了1907年,她出版的第一本诗集《白色的书》却一石掀起巨浪,人们读到“你会知道我的爱,我们却要走得很远,/穿过繁花盛开的黑夜;/……在那里听得见,/看得见,无止尽地感受得到生命。/我们在夜里走得更远,走到/连回声都不在我体内回荡的地方,/像远处阴影里一朵黑夜的花/我将甜蜜地为你打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直白的爱欲主题与当时社会认为一个有教养的未婚处女“应该”保持的形象发生巨大冲突。诗中始终以第一人称出现的女性并非被观看、欣赏的客体,而是在用自己的目光看世界、用自己的声音表达爱、用自己的身体感受欲望。
    她将西班牙黄金世纪神秘主义诗歌传统的修辞为己所用,奉交托、牺牲和敬拜为爱情里最绝对至高的价值,爱情变成宗教典礼,灵魂满怀爱欲,以求通过身体达到对灵魂的认知,让身体在爱的仪式中结合。《亲密》一诗的开篇,暗夜沉沉,“我要告诉你我生命里的那些梦/在蓝夜的最深处……/我赤裸的灵魂将在你的手中颤动,/我的十字架将在你的肩头沉重。”天主教十架七言中的“我渴了”在她笔下幻化成“我将在你/纯粹清凉的泉眼饮下真理:我知道/在你胸膛宏伟的尽头/有泉水能解我渴。”
    诗集出版后,一位知名男评论家写信给德尔米拉,十分不解地问道:“您怎么能知道或者体会到书中某些诗里写下的东西?这完全无法解释。”不过此时,这些纷纷扬扬的评论还试图保持“中立”语调,于是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女诗人美丽年轻的外表,坚称她拥有天使般的光环。就这样,乌拉圭的文化圈中浮现出一个德尔米拉神话,即这个贞洁的女孩是“爱神厄洛斯的女祭司皮媞亚”,写作爱欲的“奇迹”来自先知般的直觉和灵感。
    其实,无论是所谓的“无法解释”,还是整个社会通过把德尔米拉推上祭司的神坛将她分隔与“个例化”,无非都是他们拒绝理解和接受一个事实:女性是和男性一样复杂的主体(而非附属品),对于个人爱欲可以拥有与生俱来的渴望、感知和表达能力,并不只是充当男性欲望的客体,并不只有在成为这样的客体之后才能从经验中得到体会爱欲的能力。对德尔米拉而言,爱欲体验并非预言、惟一的预言,而只有即将发生的诗句。
    1913年她的第三本诗集《空圣杯》出版的时候,连提出德尔米拉神话的那些人也无法用这个借口虚妄地说服自己了。诗人大量使用借代、换喻的手法将一些不能直接表达的感受具体化、客观化。诗中优美的激情和原创的意象汹涌澎湃又布满阴霾。对她而言,爱欲是一种本质上的必需,和食物、水一样对于生命不可或缺。她的眼中有神秘在燃烧,渴望爱人俯身向她“如同一棵忧郁的柳树”。爱人的嘴如两片玫瑰花瓣扣上绝望的深渊,自己执拗如疯女人,等待“某片鲜活的花瓣在早晨飞向我,/某个吻在夜晚飞来”。爱人的手指代表着幻想和爱的未来,“他智慧的手指之间/跳动着客迈拉神圣的形态”。极致的时刻,“黑色的床得到爱最强大的/玫瑰;从死亡里连根拔起”,爱神厄洛斯与死神塔纳托斯的双人舞,前者意在结合,后者意在拆毁,黑色爱欲死于最高潮。她把这本书献给厄洛斯,因为:
    ……你把你母狮的扳机做得
    比生命更强壮,用你臂膀
    玫瑰的镣铐将它囚禁。
    因为你的身体是根源,是
    欢愉与痛苦,两株巨型植物
    不和的树干本质的绳结。
    像神秘钻石的胸针
    死神最沉醉的百合。
    因为在宇宙之上我隐约看见你,
    光、香气和旋律的桥,
    沟通地狱天堂
    灵魂闪光肉体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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