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诗的聚合(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4:11:48 文汇报 赵丽宏 参加讨论
诗人都是飘零的游子,天地宇宙,历史现实,都是诗人流浪寻觅的场所,然而不管游历在何方,不管走得多么遥远,诗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珍贵之地,诗人的感情永远也不会背叛她。这个珍贵之地,是和母亲相连的故土,是灵魂的血肉故乡。杨炼在《和我一起长大的山》中写道:“天边重叠就像折叠进这里嶙峋的内涵每一步都埋在山中和我一起长大的是这道碧涛从未停止拍打海上的眺望我无须还乡因为我从未离开小小的命注定第一场雪下到了最后不多不少裸出这个海拔火石一敲心里的洁白一一再造我的亲人”。读这样的诗句,让人流泪。千百年前,人们读李白的“床前明月光”,读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时,应该也会是这样的感动。无须还乡,绝非对故乡的背离,而是因为“从未离开”。杨炼的诗中,有这样一句:“诗的名字里噙满远眺”,可以忽略这句子的前引后缀,仅仅这一句,就可以引出无尽的联想。 二十多年前,我曾参加一场关于网络的讨论,有一个大学教授在会上断言:网络将使文学发生革命,传统的写作思维和手段,都会被抛弃,会被虚拟的世界取而代之。诗歌也是如此。就像机器人战胜了围棋高手,将来可以用电脑代替人脑生出诗句,传统的诗人将会失业。我认为这是危言耸听。二十年过去,这样的革命并没有发生,人们对文学的评判和期待,其实无关网络,而是取决于文字的魅力,取决于蕴藏在文中的真情和智慧。这期诗歌特刊中,加拿大诗人凯喆安展示了他用电脑生成的文字,这是很前卫的实验,是否能引起共识,读者可自辨。但在逻辑无序的排列中,也有耐人寻味的文字:“日常生活所呈现出来的特质:他们一会儿欣赏自己充满权威,一会儿又优柔寡断,依赖别人……” 来自荷兰的巴斯先生在他的文章中罗列了诗歌的种种无用和无奈:诗歌不能果腹,不能挡雨水,不能让人大发横财,不能改变世界……然而文章的结尾处却忽发奇响,令人会心一笑,也心生共鸣:“诗歌的意境远高于每个单一的词汇表达。就像汇集于这本诗集中的诗歌一样,它不仅仅是一场无声的演讲,更是所有无法安睡的辞藻的呐喊。它凝聚了所有词汇的力量,生产出真正具有原创性的思想,优雅而狡黠,生机勃勃地穿越在梦想的灌木丛中。所到之处,那里便是一场色彩的盛宴,尖叫声中跌落一条彩虹;如此美丽无助,值得好生护在两颊之间。它潜力无限,既能模仿迁徙的鸟儿的叫声,又能凝聚起树叶上的阳光,还能和天上的云建立起关系。冰雪消融处,万物复苏,让我们突然想起那已经被遗忘了的真理。” 曾经有人说,上海不是一座产生诗歌的城市,上海是小说,是散文,是舞台戏剧,上海和诗格格不入。这样的谬论,早已被诗人们实践否定。新诗在中国一百年的历史,也是上海产生新诗一百年的历史。一百年来,无数诗人在这里生活、观察、体验,在这里寻找到诗意,并把它们凝固成文字,成为中国新诗发展的缩影。上海国际诗歌节,正是在继续证明着诗歌和这座城市水乳交融的渊源。 上海是一个古老的城市,也是一个年轻的城市,她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数千年前,但她被世界关注,也就是近代的事情。上海是中国和世界交汇交融的一个自由的港口,一个舞台,一个让人产生无穷联想的现代都市。上海的大街小巷,犹如图书馆藏书库中幽长曲折的走道,路边的建筑,恰似典籍琳琅的书柜,书柜里那些闭锁的书本,正在被诗人们一本一本打开,用自己的诗歌大声阅读,世界听见了从黄浦江畔飞扬起的美妙诗情。 结束这篇短文时,想起阿多尼斯在上海发出的感叹:“薄暮时分,黄浦江畔,水泥变成了一条丝带,连接着沥青与云彩,连接着东方的肚脐与西方的双唇。” 2017年秋日于上海 今年10月7日至11日为第二届上海国际诗歌节。 ———编者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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