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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远离日常生活的闽南戏曲


    莆仙戏有800年历史,其中的“目连戏”更老,它以“目连救母”为题材,是目前有据可考的第一个剧目,被称为中国戏曲的“戏祖”。不久前,得机会在泉州连看三个夜场的《目连救母》,听说在莆田也连演三夜,这出传统大戏时隔半个多世纪以这样完好的面貌再现舞台,殊是不易。我无意赘述如此巨制在戏曲美学层面的意义,闽南看戏的经历给予我的最大触动,在于“戏”和生活的贴合,台上敷演种种,是一种民间坚忍的精神在绵延了数百年后所形成的一种审美积淀。思量中国戏曲成形以来经历的流变过程,若跳出艺术的单一视角,戏曲本体与社会学乃至人类学之间无尽的牵扯勾连,更耐寻味。“台上几人离合,台下万千看客”,从这个角度看,每个看戏的人和每个演戏的人都是风俗践行者。
    有关“目连救母”的文字,最早见于《东京梦华录》。我在泉州三个夜晚看到的长达12小时的大戏,讲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因果报应的故事,贯穿了目连的诚信,善良和坚韧。目连戏的演出形态是在中国文化史上延续了近千年的“戏台教化”:因为以俗文化的样貌展现,对于民众的感染最为成功。曾经绝大多数剧种都有自己的目连戏,但绝大多数剧种的目连戏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飞快地消失了。沧海桑田之后为什么莆仙戏还能勉强保留如此巨制?
    这或许能从地缘的角度一窥究竟。福建襟山带海,在中国的文化版图上自成一隅。恰是此“隅”,千多年来成为传统文化的保存角落,远从魏晋的衣冠南渡之后,持续到明清,此地是中原文化的“流寓”。处在闽地最深处的闽南地区,虽然在趋同的全球化大环境中,经受了从海陆两个方向而来的各种文化熏染,然抽丝剥茧,追踪其地域文化的主干,仍较多地、生动地保存了民俗文化的核心内容,成为人类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文化之隅”。
    区别于花部风貌,闽省多种戏曲中,自成一格的唯有闽南地区的地方戏,即泉州的梨园戏和莆仙地区的莆仙戏。戏曲文化学者将这两个剧种溯源至宋元南戏,意味着它们越过了戏曲史定格的从雅部(昆曲)到花部(皮黄,梆子,滩簧等)的演化流程,直接古调。确实,就表演形态而言,闽南戏曲虽没有脱离中国传统戏曲的写意程式手法,然在其具体的舞台呈现上,和京昆大异旨趣。
    犹记十多年前,我初到泉州,经历各处文化遗迹保留处,最大的感受是“传统”在闽南市井生活中以活的形态在流传。那次泉州之行偶遇涂门街的关帝庙因关帝诞辰在庙外搭台演出酬神戏,开演之前,钟鼓管弦送来一队穿戴勾扮整齐的戏曲人物,熙熙攘攘来往的信众立刻为他们让开空地,演员们便以戏剧人物的身份向神灵一一致礼。那番的礼仪带了戏曲表演的庄重体面,在音乐的衬托中,在神像的注目下,在闽南特有的装饰繁复的关帝庙前,形成了一种忘记时空已经流转至现代的精神仪式感。这是基于审美但超乎审美的风俗仪式,超越普通看客或演员的姿态以求一种精神慰藉。
    几年后,我在正月里去泉州观看元宵踩街风俗,从踩街的时间和内容来看,泉州风情和《东京梦华录》及《梦粱录》中描述的“月上柳梢人约黄昏”的古风大有相近之处。上元夜,暮色四合,信步走到城市某处,沿路搭出很多席棚,犹如宋元瓦舍,在元宵月下吟唱南音。闽南二月天气,温润如玉,弦歌共月色婉转入耳,纷然而来,纷然而去。
    有过那样两段经历,我毫不意外自己一遇到梨园戏和莆仙戏后,就被它们“理性地”惊艳了。在这里,我不想过多讨论这两个剧种舞台艺术方面的过人之处,还是回到闽南戏曲与当地社会的牵连———戏曲作为一个文化符号在闽南社会生活中的象征意义。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