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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阿兰达蒂·罗伊:美国作家没有毁了布克奖 凶手是出版商


    抱怨布克文学奖(Man Booker Prize)是英国的一项重要传统。自该奖项在1969年设立以来(那时还叫Booker Prize),其帝国主义暗示、不愿冒险、腐败的隔绝性质均遭到批评。尽管英联邦的任何作家都能参与评选,但评委却是由一小群伦敦精英人物组成的。2001年,漫画小说家A·L·肯尼迪(A.L. Kennedy)称布克奖的评选规则是“谁认识谁、谁睡了谁、谁给谁卖毒品、谁和谁结了婚、该轮到谁得奖了”。
    近年来,布克奖遭受的抱怨却是不够隔绝。2013年,布克奖宣布,自2014年起,美国作家也可以参与评选。这马上遭到了各种质疑。朱利安·巴恩斯称此举是胡闹;A·S·拜厄特担心奖项的分量会被稀释;《格兰塔》的编辑安妮·米多斯则担心这对不太出名的作家不公。她说:“这意味着布克奖将被可能不愿冒险的大出版社占据,这会使奖项变得过分精英化。”
    日前,布克奖公布了短名单。今年是奖项自向美国作家开放后的第四年,也是自美国作家保罗·比第成为首位获奖美国作家后的第一年。今年的短名单是那些曾抱怨允许美国作家加入评选的人的最大噩梦,入选的6部作品中有3部出自美国作家之手:乔治·桑德斯(George Saunders)的小说处女作《林肯在中阴界》(Lincoln in the Bardo)、保罗·奥斯特的《4321》、新人作家艾米丽·福里德伦德(Emily Fridlund)的《狼的历史》(History of Wolves)。其中保罗·奥斯特入选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部小说有1000页,而且奥斯特在全世界都非常有名。短名单另外三位入选作品是获得多次布克奖提名的英国作家阿莉·史密斯《秋》(Autumn)、英国新人作家菲奥娜·莫兹利(Fiona Mozley)的《爱尔迈特》(Elmet),以及英裔巴基斯坦作者莫欣·哈米德(Mohsin Hamid)的《逃离西方》(Exit West)。
    名单中有两位新人的身影,勉强贯彻了布克奖奖赏新人作家和尚未出名作家的传统。奖项向美国作家开放的四年来,布克奖基本无法与其他文学家相竞争,变成了很多人担心的样子:企业化、愚蠢化。
    允许美国作家参与评选,是为了让布克奖转型成为一个评选最佳英文小说的奖项,但这种转型明显是出于经济原因的考量。文学奖项大多依靠赞助商的资助,那些不提供现金奖赏的文学奖通常无法与提供奖金的文学奖抗衡。而赞助商们需要确定他们资助的是最大最好的文学奖。
    2013年,布克奖与福里奥文学奖(Folio Prize)竞争激烈,那年福里奥奖第一次创立,旨在嘉奖任何用英文写作的作家。这让布克奖的组织者十分担心,将另一个奖项布克国际文学奖转型成为嘉奖非英语作家的终身成就奖。这项举动得到了应有的效果,2014年福里奥文学奖进入停滞状态,又在2017年勉强回归。
    同样重要的是,布克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转型举动,是因为美国与英国文学之间那层纸早已越来越薄。英国和美国一样被企鹅兰登书屋掌控,其他大型英国出版社(阿歇特、哈珀柯林斯、麦克米兰)与美国大型出版社(阿歇特、哈珀柯林斯、麦克米兰、西蒙·舒斯特)别无二致。我上个月去英国时,更是发现书店里的作品与美国极为相似,只不过多了一些关于英国政治的作品。
    换句话说,新布克奖只是反映了出版界经历的改变。全球出版界与文学一样,正变得越来越同质化。并不是说一些特别的作品没有得到出版或赏识,只是我们的文化支柱已经不分国界的共享化了。2015年,斯蒂文·马斯登(Stevie Marsden)就称布克奖早在被美国人入侵前就已经被企业化。
    2010-2015年入选布克奖长名单的75本书中,23本来自企鹅和兰登(二者在2013年合并)。其他大型出版企业在这段时间也收获了极大的成功。阿歇特获得了7项提名,麦克米兰获得7项提名,哈珀柯林斯获得5项提名,这给其他独立出版社只留下了31个提名。
    大型出版社顺利获得提名的原因之一,是他们可以提交更多的作品参与评选。大型出版社每年出版许多作品,这就使得他们可以向布克奖提供更多作品,也就会获得更多提名。而大型出版社由美国人经营,所以美国人占领了布克奖也就不奇怪了。
    这一举动最大的受害者是独立出版商,他们通常选择出版更边缘化的小说。他们不得不与大出版社提交的几十本书竞争,而大出版社的影响力,也使得独立出版的作品得不到有效的媒体报道。虽然布克奖一直坚持提名新人作家,但书刊销售量排行居中的作家也开始挤入提名行列。同时,大出版社通常极为依靠著名作者(比如乔治·桑德斯和保罗·奥斯特)和畅销书的名气,文学奖为了跟随这种文化潮流,同时又不愿把聚光灯浪费在默默无名的作家身上,同样选择依靠这种名气。
    第二个受害者是非英国或美国国籍的作家。布克奖以往经常奖赏来自其他非英国国籍的作者,比如阿兰达蒂·罗伊(Arundhati Roy)、迈克尔·翁达杰、约翰·班维尔(John Banville)和纳丁·戈迪默。美国作家的加入,使得长短名单中给这些作家留下的位置越来越少,而他们的作品正好是大出版社所常常忽视的(不过,在种族多样化的问题上,布克奖的表现并不如大出版社)。
    转型成为英语文学奖后,布克奖不再是一个英联邦地区的奖项。讽刺地是,这给美国人也带来了不小的损失,正如罗恩·查尔斯(Ron Charles)在《华盛顿邮报》所说,美国人一直通过布克奖来获取大西洋彼岸的近况。
    不过,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笔损失:英国文学圈被保罗·奥斯特和乔治·桑德斯的作品淹没;全球的作者在认为美国文学更重要的读者中失去了地位;而全球的读者们每年都读着相同的20本书。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讽刺。科技让我们可以随时随地阅读任何材料,但我们却在经历自“镀金时代”(Gilded Age)之后的第一个经济专注时代,越来越多的媒体不再关注艺术和文化。布克奖早已无法重拾当年荣耀,但这是因为文学世界本身正在衰退。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