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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克林顿总统在三八线上漫步


    [美]丹·艾美特
    丹·艾美特在美国特勤局服役二十一年,曾担任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的护卫特工,经受多次生死考验;退役后在中央情报局服务六年,亲历阿富汗战场。《一臂之间:美国总统保镖回忆录》是其特工生涯实录,讲述他面临的方方面面的挑战:种种魔鬼训练挑战身体和意志极限;在海地的动荡时局为副总统出访打前站;与某国独裁总统的保镖面对面……该书披露了大量从未被人提及的细节,如总统、第一夫人和特工之间复杂的关系;如何处理与媒体的关系等等。该书被誉为“了解美国特勤局的必读书”。
    真实的特工生活,不像007特工与王牌特工那样光鲜
    在一般人看来,陪伴在总统身边的,总是肌肉发达、高大威猛的帅哥和身体矫健、不苟言笑的美女,让人觉得总统护卫处的职业总是那么光彩照人和激动人心。很多人想到的是007、功夫高手、枪战、飙车以及马丁尼酒。然而,这种表象只是幻觉,我相信任何看到这本书的读者,都会意识到这一点。现实中的特工完全不是这样。
    多年以来,总是有许多人要我讲讲,作为保护过三届美国总统的特勤局精英特工之一,我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就我的亲身经历和真实感受而言,我是这样解释的:假设要你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不吃中饭和晚饭。凌晨三点淋着雨在某人家门外站几个小时。打的去机场,再坐四小时飞机飞往一个大城市,然后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是如此———这样你就会开始感同身受,一个特工的生活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了让你的感受更加完整和真实,你还得经常缺席孩子的生日聚会或毕业典礼,错过节假日或者结婚周年纪念日。
    当然,总统护卫处的工作远远不止这些。但是作为总统护卫处的特工,任务的不确定性和极度的疲劳会一直与你相伴。这就是为什么这种工作只适合年轻人,为什么在连续保护总统到第四或第五个年头后,特工常常感到筋疲力尽。
    虽然在公开场合,公众经常看见跟总统在一起的特工,可是那些上晚班的特工几乎很少被护卫队以外的人见过。他们早上八点下班,下午四点又得赶回去上晚班。记得有一次,我从俄罗斯返回安德鲁空军基地时已是傍晚,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和时差,我已累得半死,但我回家迅速洗澡换衣后,又得赶回白宫上零点班。第二天上午,回家睡了几个小时后,我又要回到白宫上晚班。在那种情况之下,我工作了三天,大概只休息了四个小时。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所有的特工,不只是总统护卫处的人,包括特勤局所有的护卫人员,都不只一次经受过这种折磨。
    总统护卫处特工的生活围绕着一个八周的日程表转,就像工厂的工人一样,常规工作基本上是轮班。负责保护总统的特工要上两周的白班,两周的零点班,接下来再上两周的晚班。在结束六周的轮班之后特工要进入两周的训练阶段,结束后又开始轮班。两周的倒班加上在不同的时区不断穿梭,可想而知,身体很难承受得了。
    在朝鲜不归桥上的暗战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之后南北双方于1953年签署《朝鲜停战协定》。严格地讲,今天的朝鲜与韩国仍处于对峙状态。
    1993年,克林顿总统访问韩国。尽管有某种潜在的风险,总统本人或是他的随行人员仍决定,克林顿总统应该在朝鲜与韩国之间的不归桥上留影纪念。
    这座桥与把朝鲜、韩国分开的三八线垂直相交。1953年朝鲜释放的所有美国战俘,都是经过这座桥。自1953年7月签署《停战协定》以来,不归桥的南北桥头就分别由韩国、朝鲜控制。朝鲜在桥北边的一个高地上建了一座哨所,正好能俯瞰南边,桥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桥南边附近有一个联合国的哨所,该地曾经一度成为两国军队发生军事冲突的地点。1976年的一天,挥舞着斧头的朝鲜士兵砍杀了两名美国陆军军官。
    根据《停战协定》,这个区域严禁携带枪支入内。美军的主要军事力量都在一英里以外。即使有着这个协议,总统护卫处还是下令让反袭击小组特工到桥上护卫。我们带上手枪行动,因为只有我们才能监控到总统、桥梁和朝鲜的哨所。我用了“监控”一词,其含义只有自己心知肚明。
    美国总统要在桥上稍事停留这一行为,已经事先告知了朝鲜方面。这不但是出于外交考虑,也是一种策略。要是朝鲜方面事先没有得知,突然看见克林顿总统及其陪同人员出现在桥上,他们或许会做出愤怒的反应。
    在总统去参观不归桥的前一天晚上,韩国停火区博尼法斯营的指挥官,一名陆军上校,为此行的特勤局工作人员举办了一次晚宴。这名参加过越战和“沙漠风暴”的老兵,阐明了我们将要面临的处境。他说话简洁明了,是典型的军人作风。他说:“如果遭遇袭击,你们还能活下来,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你们的作用就是先缓冲一下对方的正规军,我们的突击小分队会马上在非军事区外集结待命,不过得十分钟后才能赶到那里。不管怎样,这可能是你们一生当中最长的十分钟……”我们欣赏他的直言不讳。
    第二天,我和四名特工整装待发,坐上悍马车前往不归桥。刚刚驶出不远,就传来指挥所的特工、我在反袭击小组学校的同学乔急促的报告。当时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平时乔的声音非常平静,这次却平静得有点扭曲。他的语气告诉我,出问题了,而且不等乔开口,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鹰眼指挥所,”乔回答道:“据情报,配有AK47突击步枪的大批朝鲜士兵已经向北边桥头集结。”
    我放下对讲机,简单回复道:“鹰眼指挥所,收到。”
    我早就料到这种事,根本没打算让特工仅仅配带手枪就前往不归桥。在离开博尼法斯营前,我下令特工带上全套武器装备和弹药———手枪、M16自动步枪,以及一千多发子弹。我已准备为做此决定承担全部责任。我同时让每个特工给随身携带的步枪装上一发子弹,这也严重违反了特勤局有关长枪管理的规定。既然我们把不该带的M16自动步枪都带上了,那违反子弹不能上膛的规定就是小菜一碟。考虑到“敌”众我寡,而且我方火力在对方的火力之下,装一发子弹额外花费的一秒钟,就决定着我们或者总统能否从伏击中幸存下来。
    我觉得事态严重,真是严重。实际上,我不会仅仅靠那一纸四十年前的协议,就拿我的特工同事及总统的性命去冒险。这一次他们可能以为我们不会带步枪,对方这个误判对我们大大有利。
    现在已经明白对手的情况,我们朝桥上开去。到了那里,我们发现他们的哨所里里外外都是士兵,挥舞着卡拉什尼科夫步枪,正如我的老友乔报告的一样。按照特勤局的思维方式,他们违反了严禁携带步枪进入非军事区的规定,这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因为用步枪比俄国提供给他们的马卡洛夫手枪更容易击中美国总统。
    桥周围的地势,自1953年来尽管有所改观,但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一区域只有一条半泥土半沥青的公路,周围全是田地和树林。这里也是雷区,只要偏离公路一点点就会引爆地雷,因此我们开车极其小心。我们把车停在遇袭时最利于行动的位置,并未直接停在总统抵达的地方,不过还是靠得足够近,以便可以迅速开火和机动。我们清楚地看见朝鲜士兵用望远镜监视我们,尽管M16自动步枪也配有瞄准镜,我们却把步枪放得低低的,不让人看见。不像我们的朝鲜对手,我们至少得把自己的步枪隐蔽起来,尽可能避免暴露我们违规的事实(我们携带步枪这一行为,很可能违反了1953年《停战协议》的条款)。
    哪怕朝鲜军人在美国人心目中再怎么不可理喻,我们还是希望哨所里面的军官下发了严格的命令,不许士兵轻举妄动,只是撒撒威风展示军威就好。但我们也清楚,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某些年轻军官因一念之差,觉得干掉美国总统是他们的义务。偶尔擦枪走火也可能引发战争,那种事情对任何一方而言随时都可能发生。
    我们的使命既是命中注定也是现实需要,就是拖延时间让总统撤离。要是情况糟糕,那我们就无异于去送死。除了哨所里面手持AK47突击步枪的士兵外(他们离总统只有几步之遥),我们谁也不会怀疑在桥头两边高高的草丛中还有更多的士兵。
    这是为什么需要反袭击小组的典型例子,也是我们需要高强度训练的原因。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通常只需要说出一个字,我们小组的人员就会在四秒钟之内,从车上一跃而出,集中火力对目标实施精准打击。
    在等待总统时,我们一边扫视着周围环境,一边紧盯着朝鲜士兵。然后,毫无征兆的,悍马军用吉普车里的每个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仿佛刚刚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话突然停止,总统的车队驶过来了。
    在指定的时间里,克林顿总统和他的随行人员来到了桥上。总统从车子右后面出来,随从马上把他团团围住。从我们的位置上看,能明显看到那边的哨所出现一阵骚动。如果发生枪战,那就是接下来几秒钟的事情。
    然后,随从人员开始跟我们核查无线电通讯是否正常,这种事情既可笑又烦人。但他们要确保一旦遇袭,与我们的联络能畅通无阻。在这里,我还是想啰嗦一句,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大家忙都忙不过来,谁还顾得上用对讲机说话?真碰到那种情况,任何幸存人员都会全力掩护总统从桥上撤退,反袭击小组成员将竭尽全力把桥头的哨所打成千疮百孔的米筛。
    在肾上腺激素激增时,我得尽量冷静,同时保持高度警惕。我感到心跳加快,我的手紧紧抓住藏在仪表盘下的步枪。我们在车内环顾四周,紧盯着朝鲜士兵,他们也在密切地注视着我们。克林顿总统则悠闲地在桥上散步,一脸悠闲自在的表情,仿佛来到了戴维营。
    克林顿继续往前,比预计的地点稍微过去了一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总统在桥上站了好几分钟,环顾四周,最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车内。大家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可以撤离了。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