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各有别 “问”就是了——读计文君中篇小说集《问津变》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03:11:22 文艺报 王 雪 参加讨论
《问津变》由4部相对独立的中篇组成,每篇各有故事,各有主角,以“甘艾恋”贯穿,精准描摹了现代都市人的精神情态与困境。 “蓝颜知己单身闺蜜组”“金钱艺术组”“贤达伉俪组”是小说中一位女主苏卿饭局的内在逻辑分组,划出鲜艳的隔离线将出现在饭局的众人清楚群分。除此之外,作者在配角上成功塑造的另一组形象类型也非常抢眼,姑且将其命名为“崇高话语组”,这个组的组员主要有孙媛媛、夏梦华、贾弘毅母亲。 容貌平常的孙媛媛浑身充满“向上的斜线”,她的履历清楚表明这是一位厉害角色。苏卿的夺子大战中孙媛媛披挂上阵。婴儿是苏卿老公老赵和研一学生曹小倩所生(老赵从时间上推算不是),苏卿急切要拥有一个孩子来装饰自己的精致生活,老赵便安排了一场弃婴戏,方便苏卿以正当渠道收养孩子。此事本和孙媛媛毫无关系,但她以曹小倩辅导员的身份愤怒了,要对曹小倩这个无助女生伸出援助之手。她的逻辑是: 苏卿和老赵收养这个孩子,是最坏的选择。最好的选择是小倩不抛弃孩子。已经错了,就不能一错再错——当然,这对小倩的要求有些高,但孙媛媛愿意鼎力相帮——她可以代为抚养这个孩子,以后等小倩自立了,想要孩子就接回去……如果非要送养,也应该寻找更合适的家庭,总之不能把孩子放在品行不好、不负责任甚至可能伤害孩子的人手里——苏卿一旦知道老赵与曹小倩的关系,根本无法善待孩子——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孙媛媛话语里充斥的这些大词和大道理令心理咨询师甘田本能地产生质疑,他不相信在今天还会有人用这些词语和道理建构真实的人生,以至于他和老赵一起怀疑,孙媛媛是不是自己想要这个孩子了。等他亲自和孙媛媛过招并完败后,他相信了真的有人可以用预制板一般的大词和道理填充血肉之躯。这些“大词”令孙媛媛充满战斗力,也如一块铁板封装了血肉之躯的柔软。 52岁的单身母亲夏梦华是夏华钢铁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她在独生子不辞而别后依然保持着得体的风度,并利用这一事件让自己在董事局内斗中胜出。这个“有着常人远不能及的强健有力的精神自我”的强大的胜利者同样让甘田感受到“憋气的冰冷隔膜”,和孙媛媛类似,夏梦华对世界的认知判断,都令人想起中学《思想政治》课本上的黑体小标题。甘田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冰冷的存在。 高考状元贾弘毅母亲则被甘田命名为“控制狂”。这位高中教师靠着办补习班赚来的钱帮北大毕业的儿子在北京交了房子首付并为他交每月贷款。贾弘毅死后,她指着儿媳妇的鼻子说: 还要我怎么理解她?!她和贾弘毅离婚了,我儿子的生死冤屈,跟她无关。可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没能力,性格又不好,形象就不用说了吧,大专文凭,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出去能找什么工作?!(贾弘毅母亲面对小欢,语速更快)指望你父母看大门扫厕所来养活你养活两个孩子吗?什么叫你自己的生活?你不会想着再找男人吧?有点儿志气好不好?弘毅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刚刚30岁,我为什么不找?我怕孩子受委屈!母亲就该是无私的。 这位面对生活充满斗志的女人,与她的绝境顽强缠斗30年,靠的就是这些大道理和大词的支撑。得到的结果是不断扩大绝境的疆域,将更多靠近的人裹挟其中。 这三位女性几乎连成了60-50-40岁的年龄谱系,神圣化的道理令信奉这些语言的人获得了某种不朽感,并激发巨大的精神力量,所向披靡、无坚不摧。三位女性的“这几个字”各有不同,但有着非常同质的相似性。在作者看来,她们均以不真实的理念来打造强悍的钢铁战衣,在外表现为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在内则逐渐干枯憔悴,和她们毕生依仗的话语归为一样的苍白。她们没有自己“问”的想法,不真也不善,不天真也不诚恳,缺乏真实的生命能力。 与上述崇高话语组不同,《问津变》中作为主角塑造的艾冬、甘田、苏卿、老赵、黑泉、夏生、夏弘毅、青洛等都是具有常识的“正常”人,她们奋力在各自不同的“绝境”中奋力厮杀,向往自由。 这些中产人物个个在物质世界中出类拔萃,“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幔帐拉起,一派富贵繁华。但丰饶即匮乏,红尘中有多少美满,就有多少苍凉;有多少痛彻,也有多少爱恋。面对匮乏(即作者所说的“绝境”),他(她)们没有看穿,没有了悟,更没有遁入虚无,而是因了苦、痛的刺激,更要拼命去寻那不苦不痛的去处,并靠一己之力来编织起断裂的意义之网。津在何处,不得而知,所以更要去问,去寻!作为“70后”的女作家,计文君还相信有“津”的存在,令人钦佩和感动。有能力去“问”,而非陷入困境无可把握自我悬浮,也是“70后”的一种骄傲吧。这些要素是苏卿、夏生、甘田、艾东、青洛寻找的“自我”中不可或缺的底色,也是作者据守的高贵阵地。 流心在他的民族志作品《自我的他性——当代中国的自我系谱》中曾鲜明地辨析出了国人的三种时间体认:一是过去的时间,二是指向未来的“革命时期”的时间,三是“革命后的时间”。在《问津变》里怒放的大都市,“过去(祭嗣)的时间”蹲踞在黑幕中,隐而不现,作者敏锐地感受并表现出,虚幻的革命时间体认还在顽强生存,但放肆登场的则是“B系列时间体系”(生活在当下)。《问津变》最大的贡献,在笔者看来,就是计文君对生活在“B系列时间体系”中的人们出路的探寻。在B系列中,昨天今天明天、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是一根链条,而只是物理时间流中的顺序,“外在的世界,过去与将来都与‘我’没有本质的关联,人们雷同地居住在蜂窝式的‘单元房’中,生活在当下之中”,传统道德价值已经沦丧,虚无带来活着无意义的叹息,自我消失了,我成为非我。 在新的时间体认和空间体认中,人们的生活方式、伦理道德以及社会结构均被改变,迷乱中的人怎么办?流心给出了分析,但并未给出回答。问津,寻找的就是在这个改变中失去的自我。“我”不论怎么狼狈,只凭我找到的出路——不断寻找的姿态,就能超越庸常三万英尺。个人有个人的“津”,问津是自我型塑和改变的过程,自我心灵的成长只能靠自己去探索,外人无法帮忙。在“问”中,作者和她笔下的主人公们超越、成长、重生。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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